理发——怀念敏弟之十五

理发

——怀念敏弟之十五

文/冬辰

勤俭节约乃持家之道，亦是立身之本，父母素来依循此准则处事，子女受其影响，莫不以俭朴为美德，敏弟在这方面做得尤为出色，他为家人理发一事，很能体现出来。

小时候，我们弟兄俩理发常去镇西清风桥堍，找那位被众人呼为“小燕子”的年轻理发师。进得他家店宅，早有数位顾客，排坐在靠墙的板凳上，按序静待，内中既有像我们这般年龄的孩童，也不乏鬓发斑白的长者。“燕子”师傅手艺娴熟，丝毫不逊于正规店之理发师；在发剪推进时，师傅还不闲地与客人拉扯些小镇新闻、时政大事。约莫过去十来分钟，原先须发凌乱的顾客，即被修理得发式一新、仪容整洁。“燕子”师傅每理发一名，最初收费仅五六分钱，后随市价浮动至一角，我的印象中，一角收费，是其上限。手艺高超，价格便宜，加之待人热情，因而，“小燕子”师傅的理发铺面经常门庭若市。

随着年龄增长，光顾“小燕子”理发铺的次数少了；后来，基本上无需烦劳理发师傅了。因为，敏弟自告奋勇担负起家庭理发师的职责。

还在就业初期，弟就置办了整套理发工具：推剪、长剪、须剃、梳子、刷子、罩褂等，一样不少。每至周日下午，弟总会来庙桥头老家，搬个凳子放门外空地上，让家人坐上，弟熟练地给解开衣领扣子，抖了下罩褂，围上，从工具箱取出梳子，给蓬乱的头发梳理一遍，然后手握推剪，先后颈、再鬓角、而前额、而顶发，井然有序地工作起来。基本发型出来了，弟还仔细地左瞧右看，用细发梳梳理，用长剪修整，直至他觉得满意为止。弟挨个给每一位家人理发，先是老父亲，然后是我；后来，两位甥儿也加入到被服务者的行列；再后来，弟的两位儿子也享受到父爱的温暖照拂。我估摸弟每理发一人，花时略多于小时候“小燕子”师傅给我理发的时间，我认为，这不能说弟理发技艺生疏，多半是因为其操作时的格外认真，当对着镜子端详弟给打理的发式，模样周整，心情爽快，我更对自己的判断确信无疑。由此，我对弟无尽感激，亦随之而生愧疚：弟给予我经常性的服务，而我却从未为弟理过一次发，这是由于我手拙，于理发技艺漠然不谙，理由冠冕堂皇，可深刻检讨，其实是推诿之辞，不经亲身实践，始终岸上观渔，当然无法网到鱼鲜，无能力作出奉献了！

偶或，弟为了让我们能随时观察到理发全过程，会在前方水泥台上搁放一面镜子。阳光下，注视着镜面反照出的他那双手，左捏梳子，右握推剪，发丝沾粘着渗透汗珠的筋脉隐伏的羸瘦的手背。至今回想，直令心生隐痛。

诗曰：

理吾久覆蓬双鬓，推剪堪除烦恼丝。

顾镜叹惊仪状改，家风俭朴藉贻垂。

于2024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