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论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
谓“红杏枝头春意闹”“云破月来花弄影”着一“闹”字,“弄”字境界全出。
词之美学,迦陵先生引海外接受美学释之。品“闹”“弄”二字,用字之巧,境界亦是托出,然终不免有遣词造句之嫌。
李后主《相见欢》词: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谢”一白话之字,已然勾勒出全景之凄凉。“太匆匆”三字,又将情感加深,景之写绝。感情之深,喷涌而出,全无半点娇柔造作之意。
梅圣俞《苏幕遮》词:落尽梨花春又了,满地斜阳,翠色和烟老。“老”字一出,以春拟人。春逝去,斜阳暮。大有凄美之境。与后主比拟,终少一丝血泪之情。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满纸心酸泪,均是血泪之词。
静安人间词: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也。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俨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
后主一亡国之君,怎可比肩释迦,基督?静安何处此言?有词为证。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短短数字,写尽了人类无常的悲哀。春花秋月年年有,往事却要回首再忆。雕栏应犹在,只是朱颜改。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后主所编织之网,古今中外所有人,都在其中。
后主词好处,在感发,在感性。故而静安谓: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为士大夫之词。
迦陵论述词学,谓此为诗化之词。而词之赏析,要意内而言外,兴于微信。张皋文谓之: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回要眇,盖词之赏析核心。
而晏殊词之理性,在圆融,在观照。
有词为证:“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念远人,伤春逝,都不如珍惜眼前人。着一空字,理性观照之意全出。“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燕子归时,便觉曾相识。而落花辞树,虽不是去年枝上朵,然明岁再开依旧红。此为理性之反思。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第一视角,有思妇之意。然静安论词,视作成大事业,大学问第一境界也!又论遽以此意解释诸词,恐晏公所不许也!此乃静安高明之处。古人虽不曾有此意,何妨今人有此想。然予以为,此句定有托情之意,对道德美好的追求。在双重性别之下,晏殊借女子口吻,抒己之意。此为晏殊词之修养。
词之诗化后,有贤人君子托情之意。从小词中可窥作者修养和境界。
庚子初春 徐鲁展于大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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