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日出时间更早了。5:04闹钟准时响起,我准时伸出手臂将它按灭。没关系,再过9分钟它还会再次响起,我们谁也改变不了谁。回上海已经快一周了,我依旧不能早点起床。今天的决心来自于昨天的电子秤,马上要接近三位数的体重,比什么鸡汤文都有效。
天已完全亮了,亮得外面发白。透过窗帘的缝隙,我绝望地发现太阳真的出来了,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说,没准太阳会晚点出来呢。
我住在浦西一处普通居民小区。小区内没有河,自然无从谈起临水看柳,更谈不上水边青草和清晨带着露珠的草尖。如果早晨看不到这样的景象,该多么可怜!我再次闭上眼,开始可怜这个不能看到草尖露珠的人,终于第三次闹铃响起,我起床了。
金鸡菊5点多小区里很少有人,路上行人不多。光的手臂已攀上几处楼顶,而且它还将脚踏上了台阶。看着五月之光无处不在的影子,它走得这么快,我必须得加快脚步向郊外奔跑。
我说自己起得早,却有更早人。
那个卖饼人早已做好第一锅饼。趁行人稀少,店主正在擦拭玻璃罩台。店主是一位年龄三十多岁的男子,长脸眉目清秀。白帽子蓝围裙,背对马路。站起,弯腰,再贴近点查看是不是干净得可以照出人脸。他家饼子一直卖得很好,附近不少人家,尤其是上班的人都会走到柜台前称三四块钱,外加一带豆浆。如不是五点多,我是无法知道他不仅饼子做得好,卫生也做得干净。
前面新建小区已经封顶,门卫守着还未完好的大门。此时天还有点凉快,守门的是个穿深色套装的年轻人,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四周,跺跺脚,看看没有人和他说话,他继续看抖音。
不及防一股熟悉的老式卷烟味重重甩过来,原来是几个戴着安全帽的建筑工人。此时风应该是顺着河边朝我刮来。我皱了皱眉,他们并没有朝我看,继续说他们的话。很熟悉的乡音,也许是河南也许是安徽北部的老乡。安全帽下是一张张满是褶子的面孔,这五六人,二三十岁到五六十岁不等。他们清一色古铜色批复,应该是一直做墙体工程,如不仔细辨认,是很难看出年龄大小。他们似乎人人一根烟。工友嘛,有人发烟,只要是周边干活的,无论男女,接过来就吸上一口过过瘾。一进工地大门就不能过这口了。烟是大众品牌,9元10元一包烟,大家都一样,你发的和我发的一样,一样类似的味道,有劲,也得劲。
再往前,早几年是一片苗圃地,里面种着密密的香樟树。小水沟经常雨后灌满,落叶和青蛙一起出现。秋天时,树林空地中的芦苇长出白茫茫的苇须子,这样鸟会成群结队地从树林里飞出来停在芦苇杆上,等到有人来了再飞回林中。
林中有一条泥巴小路,路仅有一米宽,雨后积水需要踩在草叶上跳着往前走。经常可以在林中遇到附近村民,他们会种出很好的菜园子,从一堆乱草或乱瓦中拨楞出很小的方块,没多久绿叶菜长势喜人。如果下点雪,芦苇叶和菜园子就有了点样子,像是真的在郊区。
苗圃没了。南侧盖楼房,北侧推平,做公园。
我跑到公园,里面的树还扶着拐棍,拐棍能有什么好的,全是黑色的,有的还破破烂烂。这些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还不如紧贴地面的马鞭草,缀满露水,像是蒙着一层朦胧湿润的纱。
和公园隔水相望的是一座军事基地,练习射击的靶子山还在,附近营房已不再蒙盖迷彩衣。一览无余,这样看看也没什么有意思。倒不如公园这边近水的金鸡菊,撒下种子当年就开成一片黄色的海。谁说跟随太阳转动的只有向日葵呢,这金鸡菊一大早还没褪去露珠就开始朝着太阳微笑了。我站在背阳的小路上,所有的金鸡菊都在向我微笑,真是傻孩子。
返程时还不到七点,地面上露水已将我的鞋子打湿。几双军用篮球鞋从我身边走过,带着头巾扛工具的几位绿植工人正说说笑笑走过来。
这附近没什么农舍,他们住在哪里,要走多远的路才能走到这里,她们吃过早饭了吗?一肚子疑问,终是难以开口。或许她们看着我这个打工仔是另一种想法:天可怜见,这小个子的,要起来这么早,每天要挤地铁要加班的人呐,多不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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