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每个人都是带着创世的秘密和前生的记忆来到人间的。只是在出生后,上帝会派一位使者来到人间,用食指堵住婴儿的嘴巴,以“人中”的形式封锁我们的记忆,可是我转世轮回的那天,使者却忘记来,原因可能是,这一世,我是一只出生在英国的亚洲豹纹猫。
我在母亲腹中时,跟随主人漂洋过海来到伦敦,随即降生在一个留学生家中。我有一个害羞但慈爱的母亲。白天我时常窝在她腹部柔软的位置晒太阳,虽然伦敦很少晴天,但只要不下雨,我们常常依偎在窗台期待阳光洒下来……夜幕降临后,母亲常常鼓励我大口吞食猫粮和水煮过的鸡胸肉,然后带我四处巡视,熟悉淡粉色的卧室、好多百叶窗的客厅、塞着鱼罐头的厨房、黄色小浴缸的卫生间,以及井井有条的储物室。
那年春假,主人要回国探亲,来了一对年轻情侣把我和妈妈接到了其他住处。男生斯斯文文驾着金丝眼镜,女生文文静静穿着米色连衣裙。两人把我和妈妈抱上了红色甲壳虫,我趴在车床上,总觉得车里有股悠悠的冲味……
后来发生的一切,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那天我慌张的从窗口跳到对面的露台,莽撞的四处乱串,有血迹蹭到了废弃的沙发上,最后在一座大桥下,遇到了很多同类,被它们收留。后来听说,妈妈因为被喂食了大量酒水,身上有多处烫伤,最终死于窒息。而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从此瞎了一只眼睛。如今,我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小野猫。
流浪的日子虽然风餐露宿不比以前舒适安逸,但却也颇为自在。很多人因为我脸上的伤疤,弃而不视,反倒让我可以无拘无束,四处晃荡。我很喜欢桥下三个街区的一条石板路,两旁都是青色的建筑,偶尔有红砖建筑穿插其中,湿润的天气衬着路上身着风衣、夹克衫的男男女女,时间打发的也马马虎虎。
那天,我照例趴在邮局的大信箱上等待阳光洒下,一道异样的目光驱散了刚刚聚集的睡意。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离我大概一英尺的距离,眼神中偷着怜惜,也夹杂着恐惧……在那之后,我常常看到这双琥珀色的眼睛,有时在人群中,有时几英尺远,唯有两次竟不足一英尺。在那样的目光下,我常常不能安眠,有种说不清的期待在胸腔起伏。琥珀色,也成了我给他的称呼。
一段日子后,琥珀色身旁多了几道不熟悉的眼光齐齐的聚集到我身上,我觉得自己刹那间好像白炽灯一样被点亮,但这种光亮马上就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我早已熟悉的冷漠、嫌弃、拒绝的眼神。他们拉着琥珀色走开,我眯着眼睛看到他回头,可并未停下脚步。
再次遇到琥珀色是半年后的一个傍晚,太阳刚刚落下,黑夜还未完全覆盖,被雨水洗过的石板路踏上去很凉很凉。在几英尺远的地方,我就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目光,但那目光中夹杂着慌张、恐惧和我读不懂的情绪。他发现了我,迅速避开眼神,快速的用纸擦了擦手,将沾有红色的纸张扔进了垃圾桶,飞一般的离开了。我缓缓走近,在一栋红砖建筑的临街角落发现了一只同类,身上的红色不知是红墙的映射,还是那纸上的红色。
直到那一刻,我后悔,自己变成了一只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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