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同样姓氏的人,流相似血液的人。说我们四兄妹软禁,抛弃自己父亲。还有更难听的话。最强的伤害往往来自亲人。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比他们更爱父亲的人。从第一场脑部手术到每一次住院,在医院照顾他,彻夜睡医院走廊的担心他。我的妈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那个画面我仍然记得很清楚,那是12年前我准备去买房的路上,我想着给还在读中学的文杰买套小房子。接到我妈说,你赶紧回家,你爸爸出事了在温州的医院。并说你要带着钱回来。
他这辈子都没什么朋友,所以任何事情,他只听他妹妹的我的姑姑。偶尔也听他兄长的,因为他排行比较小。所以一个排行小而且那个年代晚婚的人,让我们四兄妹成了整个家族里最小的孩子。我们有几十个哥哥姐姐。可是我们几乎不会像真正的表兄妹一样来往,家族大了,人多了,成年人会有很多很多的生活压力及无奈,没有人能做都能顾及谁。所以我们兄妹也只在长辈们生病的时候作为晚辈随礼,有时间的情况下,我甚至会从杭州跑去医院看他们。参加姑父葬礼我也会一整夜未眠尽点力,我觉得亲人总是亲人吧。
新冠放开后,朋友总是提醒我,说我爸有基础病,一定要注意安全。她认识的人包括我认识的人的长辈已经有因为基础病没了。我爸就是肺部有基础病的人,并且他真的把家里搞的一塌糊涂,那样的环境没病的人都要弄出病。家里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妈妈。他有严重人格障碍。综合很多因素我们决定送他去宁康。然后找工人花了钱,把家里所有没有用的全部清空了,6个工人5个房间加一个大厅,干了两天。从顶楼到地下妹妹跟弟弟带着刚阳了的身体消杀了好几天。爸爸的房间我和弟弟也一起从早上干通宵到第二天我要回杭州才结束,我恨不得我能长出手不浪费一分钟的解决每一件事。要跟那些打电话给弟弟的亲戚解释,我们没有害他。妹妹找工人给他的房间贴墙纸,装地板买衣柜,我给他买了新棉被,取暖器。难以想象我前些年买给他的新的一些衣物有得甚至都没有拆包,新鞋子也很多。他每天穿得像个没有子女的孤寡老人。我们四兄妹每天在群里交流各种事情。还要几乎两天一次询问他在医院里的情况。弟弟负责对接主治医生。当听医生说他最近骂骂咧咧的要回家,焦虑,我们都特别心疼,医生怕他肺部有啥不好传染给别人也同样担心别人阳了传染给他所以,他一个人被隔离在房间里。我今天问医院里工作人员他最近的情况和活动。工作人员说,他不能出房间除了吃饭就是睡觉,看着窗外发呆。我就好想接他回家,可是他的床和地板还没有弄好。我希望他像别的老人一样,没事去晒晒太阳,打电话给我说想吃什么让我给他买,然后一家人在一起能经常坐在一起吃饭。可是他总觉得我们想要害他。
我一想起他去年病的很严重倒在家里整整4天,如果不是弟弟发现第一时间送他去医院,他不知道究竟能活多久。可是姑姑用我爸是不是s在家里好几天了,不去给她店里帮忙这样的话传到我们家里。12年前她到处说她家的钱都给爸爸治病,可是她就拿了1500块,我还还给她了呀。我不知道爸爸的钱都去哪里了,即便心里清楚,我们都没打算去深究,因为都是亲人。爸爸的钱他自己想给出去我们也管不上。我感谢大姐夫动用关系帮爸爸走后门安排了病房,插队做了手术,我也感谢伯伯来医院看他,所以他来探望的路上被人骗了500块,真币被骗子换了假币,我拿出500换走了他手上的假钱。我在医院陪护的事件,每一个来看他的亲戚我都安排吃或者住,不让长辈花钱,也谢谢有个姐夫在医院陪护了一晚上,我是一个念好不记仇的人。
最近的五年,我觉得有些许心寒。因为也是我们四个人前赴后继的出钱出力每年不是爸爸住院就是妈妈手术。这个时候,我总有一种我们家是没有亲戚的错觉。来家里甚至医院里探望,送人情买水果的都是我自己的朋友。可是我翻我爸爸房间的时候,都是吃酒送人情带回来的毛巾,酱油之类的回礼,少说有几十袋。我在朋友圈因为家里事,像一个情绪不稳定的成年人的发状态,哥哥姐姐用另外一种方式理解我的状态,从来没有一种方式是,妹妹,家里如果有需要跟我们的说一声。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没有用体谅和了解或者安慰的方式来关心一句。临街的一楼,总有人问为啥不出租呀,因为整条街都是店。因为有个亲戚跟爸爸说你出租了,万一你死了,租金不知道落谁手里。
当我回忆起奶奶的时候,佳强和姐姐觉得我是被我妈蛊惑了所以觉得奶奶不好。奶奶是真切的爱我的两个姐姐,姐姐在外地给我通过一次电话说,她说她回不来叫我照顾好她。我也会羡慕,可是真的奶奶以前真的看不起我妈生了三个女儿,真的从爷爷手上夺走要给我们吃的橘子呀。我们何曾受过她老人的点滴恩惠。可她临走前,我们三姐妹轮流陪她过夜的,因为我妈怕她一个人有事,可是她只有三个孙女吗?她有很多很多孙子孙女的呀。我妈妈还是会和我爸爸给爷爷奶奶寄钱,有一笔是97年的3000块。即便我妈从未被这个姓氏的人善待过,她还是没有做最无情的人,这一点我像极了她。怨念是需要消耗精神令人痛苦的人,但记好跟对别人好会活得快乐和满足。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畏惧任何人和事,独立,强势的人格。我工作的这些年,见过各种人性,处理过各种难搞的事。可谁家的经也没有好念过。
至此,我希望父母健康就好,自家兄妹永远保持善意,他人的理解与否随他吧。
2022.1.10
因为听说他被单独隔离关在屋子里,一方面医院怕爸爸传染给别人他被怀疑的肺结核,一方面怕他感染新冠。他没有手机,我打电话去医院的时候,医院里的人说他就一个人关着我问那他在屋子里干嘛每天,他说睡觉,发呆看窗外。我很心疼,弟弟妹妹听到这种情况也很心疼。催着工人装他房间的地板,买了新的衣柜,替了墙布,换了新床。每人都筋疲力尽的面对这些。希望他能早一点回家。可是我更担心害怕,他的人格障碍是无法理解常人的逻辑。他会认为我们挖了他的心想要他死。我担心弟弟无法面对他的无休止咒骂甚至被他打。我连续几天都没办法放心。
今天是接他回家的日子。我下班想起来赶紧电话发个给弟弟。文杰刚接通,我就听到电话里最难听的咒骂那是爸爸的声音,他听到是我打来的,他把同样咒骂指向我。我曾无数次幻想我能跟他坐下来好好谈谈,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像他不可能理解,我们的担心。妹妹回复我的微信也是很长的语音说现在在家不听的捶胸顿足的骂人。他说他房间里的几万块钱呢,他说他房间里还有黄金。其实它屋子里只有几千块钱。妹妹说她本幻想着,他看到我们做的一切他会理解。可是我们一直是无法被认同的。弟弟再一次打电话,爸爸仍旧说着骂着,我解释着,声音情绪崩了,我说我们真的担心我们真的都爱你,他听不进去弟弟挂了电话。我除了担心还是担心。担心妈妈的身体,担心爸爸的身体。我甚至让弟弟留下了一张爸爸的单存照片。
我也会想起小时候的事,奶奶姑姑要把我们送人,因为是女儿。可是爸爸不愿意跟奶奶吵架。在北京的大杂院里,凛冬,整个院子里充满窒息的冷。我在屋子里看黑白的电视机,就剩下我跟爸爸,妈妈和妹妹回老家了。我总在半夜说爸爸我想喝糖水,他都会起来泡汤水给我喝。我努力回想他每一帧曾经很疼爱我们的场景,试图理解他这辈子也很可怜。
父母不知道什么叫人格障碍,狂躁症与偏执。他们更不会知道我们兄妹四人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症。我看过医生后就不再想去了看这个科室,尽管医生说你要治疗已经中度了。我总认为精神的病不是药能治的。即便如此都尽力为他们做着我们认为对的,或者让他们开心的事。
有些东西,这一辈子都如影随形,偶尔还参杂着窒息感。
2023.1.13
6:04
无法逃脱的困兽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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