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许下一个愿望。
1.
我看见女孩的那个晚上，天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黑。她在路边缩成小小的一团，如果不是她突然抬起头来吓了我一跳，我可能永远不会注意到路边还有个大活人。
“你迷路了吗？”我问她。其实迷路这种事情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可能，只要一直往前走就好了。但我就是想这么问，好像问出了这句话，世界就真的会不同，我就真的有可能迷路一次。与平时不同有什么不好，我问自己。但是又有什么好呢？啊啊，搞不清楚。问都问了，就这样吧。
女孩愣愣地望着我。她的头发没有扎起来，散乱地披在肩上，瞳孔里没有一丝光线。“求求你。”她这么说，“带我去找光。”
我想拒绝，因为这个世界上，人们可以找到光却无法将它留住。那没有意义，只会让自己更难过。那样稍纵即逝的，抓不住的光明，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人去寻找它？我也是一个，这是一直背负着的「使命」，我累了啊，快点让我从这个氧化世界中醒来吧。
“抱歉。”我看着她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好像很冷一样又缩回去了。啊，是啊，已经是八月的末尾了，虽然我觉得时间好像就是那样，但微微的凉意让我感觉到了秋天的来临。于是我把薄外套披在女孩身上。
说起来，这件外套是谁给我的呢？记不清了。我只记得那个人有一双温暖的手，那双手摸摸我的头，然后往我身上披了这件外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的我不断地追求光明，真傻。
“求你了...”女孩拉住我的衣角，手指颤抖着，“好黑...我害怕。”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却看不到一点光亮。这个晚上没有星星，真奇怪，要是平时，我在路上碰见的人眼里都会有星光的。难道和这个女孩有关？我承认我有了一点好奇心，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行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我拉住她的手腕，把她用力拽起来，“但是不要失望哦。”
2.
我在乞求，可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留住。
3.
女孩很活泼。她一路上和我说个不停，但我都没听。和别人聊天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我太习惯一个人了。一个人很好，这样分别时就不会难过。这是个残忍的世界，有太多太多说再见的场面，我受不了。
“休息一下吧。”我对她说。我并不是很累，长时间行走已成为常态，但这个女孩或许不是。她是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对一切充满好奇的孩子。这不行。在这个世界，希望是很无力的东西，这个道理她越早明白越好。啊，我又想到了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累了而已。
女孩睁大眼睛看着我。“但是，但是如果停下来了，就不能快点看到光明了。我是很怕黑的。”
“你太相信光明了。”今夜的第一颗流星出现了，我的手指随着它在天上划出一条线，然后无意义地落在了地平线那边。流星像光一样，转眼间消失不见。何必在意那些东西，这世界上说不定没有光呢——
“不，这世界上有光！”女孩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是让人留恋的温度。不过这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嘲讽般地笑了。
“好吧。”但是争辩太费力，我也就由着她去了。反正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给人温暖的事物都无法握在手中。
4.
我们从黑暗中来，又要到黑暗中去。
5.
天亮了。
“看！我就说吧！这世上有光明啊！”女孩欢呼起来。令人费解的快乐。我厌恶光明，我厌恶它的短暂。
“啊。”我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去到不同却又相同的地方。黑暗的地方是一样的，一片漆黑，令人感到麻木。一个气球晃晃悠悠地飘了过来，我伸手抓住并将它塞进女孩手里：“拿着吧。”
时间快到了。女孩也意识到了，她用空着的一只手抱了我一下。真是令人流泪的拥抱呢，转眼间又要消失了。“喂！谢谢啊！你让我看到了光明！”她大声地喊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哭。
“那个，黑暗里也有光的。”我想我得告诉她这个，哪怕我对这件事毫无兴趣，但她会开心的，“星星。”
不出我所料，她开心地笑了。笑容也会远去，我迷迷糊糊地想，没有什么不会消失在黑暗中。讨厌的世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讨厌。我明明看见光了，我明明已经相信这世界上有光了——
6.
愿化作星。
7.
我在黑暗中走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叫声。
“喂——！今天我生日哦！”那个声音这么说。我歪了歪头，好耳熟的声音啊，我一定在哪听过。是哪里呢？不记得了。但那不重要，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会消散如烟。
“生日快乐啊。”我说。
0.
如愿。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