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五年前，我们相识，但不相知，都是学生，是网友关系。
五年后，他在张家口，我在长沙。他是不自由的国企职员，而我是很自由的编辑。
这一年，我都２８岁了，我想我该谈个恋爱了．
9月3号那天，他从张家口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来找我，我们约了在我下班后见面。
我在怡康药店外面等他，他从我后面窜出来，从右边拍了拍我的左肩，我一回头，居然，是个帅哥。
比我想象中的高，瘦，帅。
我就想着＂我会不会配不上他。＂
然后我们去压马路，喝茶颜，开始他都不正眼看我，我以为他不喜欢我，我有些失落，自尊心受到了点点伤。
我们联网打游戏的时候他喜欢哼歌，声音很好听，歌也好听。我总是在微信上让他给我唱歌，他说怕把我吓跑。直到有一次我生气了，他说，要在重要的场合给我唱，要给我唱陈奕迅的《好久不见》。
那天晚上，我说：＂我们去唱歌吧。＂
他说：“两个人，太尴尬了。”
他不喜欢我吧，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这样想。
我拉着他白色的衣袖说：“我给你撒个娇，我们去唱歌吧。”
在我半拉半扯下，我们到了ktv楼下，他说：“就唱一个小时，如果没有按小时收费的，咱们就去干别的吧。”
我说：“如果没有按小时收费的，我就回家了。”我想留住我可怜的自尊心。但他说：“别回家！”
在ktv，他点了一首陈奕迅的《因为爱情》，突然站起来，朝我伸出了手，我惊讶了一下，把手给他，然后我们一起合唱了这首歌。
凌晨12点，我实在撑不住了，他说：“那我们回去吧。”
他送我上出租车，司机说，“你男朋友？”我不置可否，问司机师父，“他帅吗？”
司机说：“很帅。”
“那我漂亮吗？”
司机没有直接回答，但是很诚恳地说：“你们俩很般配。”是呀，我也觉得我挺漂亮的，我们公司的人都说我漂亮。
第一天，我们牵了手。
第二天，我们一起逛坡子街。逛到人流处时，我说：“我可以拉你的大手臂吗，我们会被冲散的。”他直接牵起了我的手掌，我把我的小手顺着他的大手掌滑下去，十指交叉扣住了他。
我们牵手逛街吃小吃，他甚至把我只吃了几口的凉粉吃完了。
街上遇到一个做市场调查的阿姨，拉着我问问题，我看阿姨很急迫的样子，没忍住我那廉价的圣母心去配合她。结果，看到了救星的阿姨问题一个又一个，还拉我去店里对着模型做问卷。他就那么耐心地在边上等着，一边做着第二天一起去衡山的攻略。在等待调查人员拿模型机的过程中，我站到他边上看他做攻略，他说你去那边坐着吧，我说我无聊，他说那我陪你去边上坐。配合调查的时间很长，而他很耐心。
逛完街的我们本来打算看电影，但是电影场次太晚了，他说：“要不，我们去我住的宾馆打游戏吧。”直接去宾馆吗？这不符合我矜持的气质吧。我犹豫了一下，可他却说：“走吧！”然后拉着我的手往他住的宾馆去。
宾馆里，灯光昏暗，他尝试着开了所有的灯，但灯光依旧。我坐在床头，他把枕头垫在我身后，自己靠着枕头的另一边躺了下来，我俩像没见面时一样打排位。他慢慢地越躺越近，直到把头靠在我肩上，我呼吸有些紊乱。十点多我说要走了，第二天早起陪他爬山，想早点睡。走的时候，他突然说：“要抱抱吗？”
然后伸出了他的双手。我惊了一下然后环抱住他。他的胸和他的手臂一样结实有力，抱起来可真舒服。我的头刚好在他胸口的位置，听到他的心脏砰砰砰地跳。我抬起头问他：“就这样？”
他捧着我的脸，深情地望着我，然后用鼻尖轻轻碰了一下我的鼻尖。那一刻，像触电般的感觉。
第三天，爬山。
我因为算错了时间误了最早的那趟高铁，然后我俩去改签，我戳了戳他：“你不生气吧？”他像挠小猫一样挠了挠我的头，搂着我的肩极具宠溺地说：“哎呀，不生气。”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妹妹匆匆跑过来，问我们能不能让她先办理，因为她快到发车时间了，我又心软了，让她插了队。
去南岳大庙的大巴上，我逗他：“我要是爬不动了，你背我吗？”他很认真的看着我说：“我背你。”
他想考研，去山底的店里买了很多香，还开玩笑说：“今天，我是个香客，明天，我又是共产主义的接班人了。”卖香的老板请我们坐摩的去南岳大庙，一辆摩托，两个人。我坐在中间，他搂着我的腰。车偶尔颠簸，他偶尔捏捏我的肚子。
坐大巴上山的时候，中途下了一大波跟团的游客，我说：“就剩我们了吗？”我俩往后看了看，后面刚好一对情侣，女的都要横躺男的身上了，略尴尬，他对我说：“来，靠着我吧。”
我说：“我冷！”他又搂着我。
我们去拜了南岳大庙所有的菩萨，我还误闯了送子观音庙，他也拉着我去拜了。我羞红了脸赶紧跑开。
故事到这里，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美好不过是老天一时打了个盹给的馈赠。
2
我陪他去逛礼品摊，女店主指着我对他说：“这个礼物很适合你老婆”我俩都没说话。走了之后他说：“我就不该买她们的东西，我们这么显老吗？怎么就是老婆呢？很明显是女朋友嘛。”
那时候我们正拉着手下山
我说：“你现在承认我是你女朋友了吗？”
他没说话。
我依稀感觉不对。我问他这次来见我什么感觉，他支支吾吾。被我逼到不行了，才说：“我觉得还没到处对象的地步。”
“什么叫还没到处对象的地步？没到处对象的地步，你拉我的手做什么？你抱我做什么？”
在半山腰，我挣脱他的手，不走了。
我说：“这个问题不聊清楚，我就不走。”
他说：“我在他两段异地恋里受过伤，我们太远了。”
我说：“没到处对象的地步，你这两天在干什么。”
他说：“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我说：“一开始你来招惹我，招惹了又不肯确定关系，要见了面再确定。现在我们见了面了，你也做了这么多朋友间不会做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你自己想清楚了吗？”
我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有人追，可是我始终在心底给你留了个位置，你告诉我，我要不要继续给你留着。”
他思考了很久，痛苦地摇了摇头。他的头把我的心都摇碎了。
他说：“我们先走吧，你刚刚说饿了，我请你吃饭，咱们吃饭的时候再聊。”
他再次拉着我往前去坐车。这次他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腕，一下也不敢松开，好像手一松就再也拉不住了。
下山吃饭，我们接着聊。
他说：“还是做朋友吧。”
我说：“你千里迢迢过来，就是来跟我做朋友的？”
他说：“他不想再异地了。”
我又问他：“如果不想异地，一开始你就不应该招惹我。不想异地，你这两天就不该给我希望。不想异地，你就该克制自己的感情。"
我问他:"到底是异地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他说:“是异地的问题。"
我让他坐到我边上来，他说不好。我拍了拍我身边的位子，又强调了一次，他坐过来了。我头靠在他肩上，把手放在他的手心里，问他：“这只手你不想接着拉下去了吗？”他不敢看我。
我继续问他：“是不是拉着这只手的代价太大了？”他不说话，不停地搓他给他爸买的珠子。
我说：“你亲我一下吧。”他说：“不好吧。”
我深情地望着他说：“就像《罗马假日》，一日情侣也是情侣。”
他望了一眼店里仅有的一堆店员，扭头默默亲了一下我的眉心骨。
后来，坐大巴去衡山西高铁站，我让他评价我，他说我敢爱敢恨，我说他不成熟。他苦笑说：“我如果不成熟，就不会去考虑你的工作和我的工作，你的家庭和我的家庭，还有我们今后的发展。”
我问他考研打算考哪里，他支支吾吾，说他不一定能考到长沙来。我问他为了不异地做出过努力没，他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在长沙。
我说那你就是行为受到感性的支配，可是做决定的时候又被理性控制了。可是你知道你这样矛盾的行为对我有多大的伤害吗？你就是个渣男。
他开始沉思，表情越来越凝重。
后来他都不主动牵我了，我也没牵他。
直到进了高铁站，他在8车厢，我在15车厢，他说跟人换，直接跟我去了15车厢。我那时候已经身心俱疲，走不动道了，他指着花坛边边说:"过来坐会儿吧。"
我说:"我想靠着你。"我以为他会拒绝，毕竟一旦有了界限，他连牵都不牵我了。可是他没有，他张开了他的右手，我从他侧面抱住他的腰，他搂着我的肩。我累到闭上了眼睛，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我们俩就这么一动不动，我听着耳边不停有行人路过，还有行李箱的声音，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这么抱着，很久，很久，一直到车来了，我们才松开。
我又听到了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高铁上，我靠着他的肩，问他:"你猜我会不会拉黑你？”他犹豫着说：“你会吧。”
我说：“成年人的世界好奇怪哦，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平静地说着要拉黑彼此。”
然后我坐直了，说靠在他身上难受，他赶紧把身体坐直了让我靠，可是我已经不想靠了。
3
回到长沙，他想吃火锅，带着我去吃火锅。
地铁好挤，我好累，他拉着扶手，我抱着他的手臂，车一减速，我就被惯性拖着往后移，他用他的手臂用力地把我拽回来，我闭着眼，不想去思考，不想去管他有多累，也不想去顾及别人的眼光，好像世界与我无关。
我说：“这一天山爬得我腰疼，天又下雨，我还有轻微的腰椎间盘突出。”
出站的时候，人很多，我说：“不要走扶梯了，走楼梯吧。”
他说：“你都腰疼了，不要再去走楼梯了。”
我说：“是啊，我到最后也没等到你背我。要不你背背我吧。”
他说：“不要了。”
我说：“为什么，是因为大庭广众的吗？”他不为所动。
我又猜：“那你是怕背了我会心软吗？”他把头偏过来望着我，很深情，深情到我觉得他是不是精神分裂。但是很受用，现在想想都会沦陷的那种深情。
吃火锅的时候我们又聊了很多，就像我们只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很平静。我们把所有的问题摊开了聊，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我们做不成男女朋友了。
他问我：“明明有很多人追你，你为什么要给我留一个位置？”
我想了想，说：“你看过《小王子》吗？你就是我种的那朵玫瑰。五年来，我为你付出过的心血在我这里一直是个心结，但是五年后，你还是负了我。”
说这些的时候，我的表情没有恨，也没有难过，只是平静。我问他：“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渣男渣女的潜质，在一个人身上受的伤，终究会伤害到别人身上去。”
他问我：“你渣过别人吗？”
我说：“我不知道，毕竟我不是受害者，就像你从没感觉到你伤害过我一样。”
“那追你的人是什么样的？”
“各种类型都有。”
“你为什么不接受？”
“我不知道，因为不喜欢吧。”
吃完火锅，我们坐地铁去他住的酒店拿行李，再坐地铁去火车站。他让我在地铁站里等他，他自己去拿。我好累，等着等着我就在靠近地铁出站口闸的玻璃边边坐下了。时间很晚了，来往的乘客人不多，但是地铁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好几遍，终于忍不住问我，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我站起来说没事。
不一会儿他就来了，满头是汗。
4
到了火车站，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发车。他心疼地看着我问：“你为什么非要送我呢，你都这么累了，是为了要画一个句号吗？”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这么做就这么做了。”
然后我俩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他拉我走到稍微黑一点的地方，前面蹲了一排的人，不知道是在等车还是等人。他又抱住了我，说：“就到这里吧。”
我说：“你亲亲我吧。”
我抬头望着他，他很认真地亲了。
我说：“你知道这是我的初吻吗。”
他很惊讶，抱我抱得更紧了。我说：“我把我所有的尊严都砸在你的身上了。”
我开始哭，把他胸口的衣服都哭湿了。他不停地抚摸我的背我的头，说：“就当我们是今天开始，又在今天结束的吧！”
然后我又说了很多，我说：“你要过了你心里那道坎，其实只要你给我一点点信心，我可以陪你耗。”
他停了很久，说：“你还是找一个更好的吧，找一个当地的，可以好好疼你。”
我说：“再亲我一次吧，他又亲了，比第一次更久，更用力。”
然后他松开我说要送我去坐车，我一脸懵逼，我想不是我来送你坐车的吗？原来他是要在进站前把我送上出租。他带我走到最前面的那辆出租车前，跟师傅说好，可是我就像个不想去上学的小孩子一样，靠着边上的墙不肯走。
后面不记得怎么的他就又把我搂在了怀里，还深深地亲吻了我，好像用尽了全部的深情和力气，好像要把这几天的一切都还给我。
我上了车，车窗半开着，我也不知道是对他说还是对我自己说，“我们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
我都忘了告诉师傅我要去哪。上了车我就开始哭，哭哭停停。师父一路不敢招惹我，我要纸就给我纸，我要关窗户就关窗户。到了家，出租车师父说：“忘了他，找个更好的吧，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一下没绷住，又开始哭。
微信上，他给我发消息，“到家了告诉我，”
我说：“到了。”他问：“我，你会删了我么？”
我说：“你想我删么？”
他说：“不想。”
后面聊了几句，他说他这个渣男，不值得我这样。
他说：“祝你幸福。”
我说：“祝我们彼此工作顺利，可是我不会祝你幸福，你幸福也一定不要让我知道。因为你幸福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只有没爱过的人才能祝对方幸福吧。
这就是我们的故事，悲伤，俗套，啰嗦。
这也是我的初恋，短暂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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