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年二十九,没不过脚跟的麦地里还有没融尽的雪,薄暮时候,村子里已亮起了灯,三四个腰缠白布的在打坑,他们要埋人。
大红的棺材够重,十八个年轻人才抬的起。
死的是个老头,七八十岁的年纪,又老又病,熬过了这个最冷的冬天,没熬过初春里的年。年三十,死了人的不兴贴对联,贴的是裁成四方的火纸,要贴三年。
老头有两个儿子,大儿早成家立业,小儿是个残废,瞎子,看不见路的。小时候上学要经过这儿,路过口渴常去瞎子家喝水,瞎子会拉二胡,见过好多次,他在院子里拉二胡,老头在屋里做饭。
爷俩啊,相依为命了四十多年。
年初一,吃过中饭,该上坟。该去给瞎子新死的爹上新坟。
瞎子却迟迟不到。
让人去叫,回来说,瞎子死了,上吊。
于是,年初二。
瞎子爹新埋的坟,土还未干,棺材上铺的绣龙的被单漆味还未散,抬棺的几个年轻人肩头压过的血印还没好清,瞎子又要下地了。
待客放在年初三,大早上不远处几个村的都要来烧个散纸。宾客中,有的喝大了,嚷嚷着说,他中午还有场,有人娶媳妇,有人庆寿…。
年初三,暮春的雪还没化完,庄外的那一旷空地里,新添了个土堆。四面全是炮声,欢天喜地的,那个新坟上光秃秃的,只有坟前一堆没烧尽的纸,在风中乱舞。
不远的路上,人来人往,有人问,这是谁的坟,那么大,有人说这是合葬中的一种,叫怀抱子。
紧接着就说起了这桩爷俩相隔两天的死,人群里谁听了都难免悲伤似的唏嘘一声。而后,人群里又讨论起各自的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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