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往南方的火车

开往南方的火车

是夜，夜幕笼罩大地。喧闹一天的列车开始渐渐平息，没有香烟瓜子八宝粥，只剩下上铺大叔的呼噜声与列车轨道摩擦声此起彼伏，他应该做了一个好梦。

列车经过山东时雪下的越来越大，迎面列车驶过整个世界只留下刺眼的白，还有偶尔升起的红。他们围着篝火起舞，烟花在空中绽放，把夜幕撕开一条缝隙。一抹红色在瞳孔中满满放大，远处的人儿越来越小，融进黑暗。

知乎里说理想即使离乡，故乡留不住灵魂，他乡存不住肉身。我们一路寻找、一路跌撞，才知道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的无奈。索性什么也不想，就这样睡过去吧，明天的黎明会叫醒我。

我做了个很离奇的梦，我变成一只小虾米，我在池塘里活得很好，泥鳅很丑但会说喜庆话，癞哈蟆很马虎但很有趣，田螺是个温柔的自闭症，小鲫鱼是我们共同的女神。有一天泥鳅和我说，江河湖海，哪个都要更大，更好。我跳了出去，遇见了美丽的海豚，雄壮的白鲸，婀娜多姿的热带鱼，的确都是好的。就是偶尔，觉得世界很空，生活很咸。

凌晨火车经过九江长江大桥，被设置闹钟惊醒。火车里的灯还没有打开，上铺的大叔还在做着美梦，悄悄把窗帘掀起一个角，桥下的渔船有很多，只有渔火几盏，荡在江面上。去年返乡时桥下渔火染红了整个江面，而今只有零星几盏。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北京西站旁边的香河肉饼已经关门，朋友明年结婚让我记得捧场，死党的出租车业务已经启程，临行那天依旧下起了雪，大雪封山、银装素裹。

上学时地理老师说我们处于温带季风气候与温带大陆性气候交界处，干旱少雨，没有大江大河，也没有大的桥梁。14年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长江，知道了大河浩荡。刚到南昌那段时间特喜欢在八一桥上看灯火、看江水也看自己。

人们总是爱把长河与岁月挂钩，岁月如河，它流的头也不回。少不更事的年纪，我也用过老成口气，念过孔夫子的，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而今扭头过去看，才觉得如此可笑。如果没有你的话，那些都是真理，可是你来了，那些就是伪句。时光如滞，时光如滞啊。因为，那年遇到了你，我就被留在了那里。岁月知我，你不知。

启程前吃晚饭，我爸非要让我和他喝上几杯，我以明天赶车为由拒绝了他。出来工作这几年喝过很多次酒，和朋友、和同事，自己在家一个人也能撑起民谣与酒的夜晚。几年前上大学时喜欢和他喝酒，因为我觉得我终于成为一个不受家庭束缚的成人，急需证明自己，喝酒在我看来是最好的方式。他的话不再是天条，我有无数的话可以反驳他，他只能在酒量上和我说儿子就是儿子。

我举起茶杯

“年过完了，我也该走了你和我妈好好的”

“只要你没事，家里你放心”

他还是老了，我一直以为人是满满变老的，后来我才发现是一瞬间。是烟花升起他脸上藏不住的沟沟壑壑，是他躲在拐角看着车子越走越远，或许更早一些发现，17年从上海返乡带了一盆文竹，去南昌时和他说一定要看好，别让他死掉了。后来每次视频他都会把它拿出来告诉我这里叶茂了，哪里发新芽了。后来我妈和我说，在我离开河北不到一个月，它就枯死了，他跑遍了整个花鸟市场才找到和原来那个差不多样式。

在死党家里吃饭，深夜里的暖气勾起脑海深处中的躁动。08年北京奥运会结束后，升入初中。时间太过久远，记忆中每个碎片都要回想好久。

“某某，就是我们班花明年要结婚了”

“那年夏天你说听完这首歌就走，你设置了单曲循环”

……

凌晨，最后他和我说什么南方有什么呀，早点回来算了。我究竟在留恋什么。大概是九江的豆参鲇鱼，还有飞流直下的庐山，上海的润饼 生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成都串串，雷子歌儿里的小酒馆，萍乡小炒肉，披星戴月的武功山，还有被瓦罐熬成汤的英雄城。窗外寒风凛冽，无星无月，欠的久别重逢，今天补上，我们聊到天明吧。

还有一个小时列车将到达南昌，外面应该会下着下雨。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来用什么来结尾，今天是大年初六，还在年里。那么祝你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新年好，旧年也好

2019.2.10

开往南昌的火车上。

工号《温茗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