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烬·第一滴水

起因是我买了一瓶芦丹氏孤女香，被阳光晒得干干硬硬的陈皮散发的气味混合着冷冽的薄荷香，细细地碾在大衣褶子里。

我把折好的衣服放在衣柜里，孤女的小样被碰倒了，只听到玻璃瓶碎裂的声音——多么像情人心碎的声音，如果心碎有声音的话。

心碎之后那些凛冽入骨的清醒的醉意，氤氲在寂静的空气中，随后盎然浮动，宛如尾调的一朵嗅得出幽怨的香。

沉香烬·第一滴水

便是这时，想起葛薇龙小姐，徘徊在衣香鬓影中孤单的身影。是的，纵使卫道士口中，葛小姐有再多的人格上的污点和道德上的瑕疵，她仍是我眼中可爱的小说人物。她是中国版的未曾历经岁月风霜的玛蒂尔德。

假如，在一个女人青春靓丽的时候，她被锦衣华服所吸引而甘愿陷入另一个精明女人的圈套，真是情有可原的。与肤浅和虚荣无关。我不是为她洗白，要知道，克制自己对奢华的美的渴求和欲望是需要阅历的。拿到今天来看，葛小姐也不过是一个奢侈品的超前消费者。自杀是原罪，而爱美之心不是。

我反而在张爱玲的字里行间，根据我对同性的直觉，看到一种难得的女性的矜持的优雅。把葛小姐从一行又一行极具个人格调的沉郁的文字中拼凑出来，与现实中的女人的印象加以重叠，嗯，她是一个容易让人被其外表迷惑而忽略她的背后的女人。

女人的背后有什么呢？坊间对美女评头论足，流传着一句话:美人在骨不在皮。周慧敏的美人骨和李嘉欣的美人皮常被用来作这句话的注脚。在我的印象中，密闭空间里私欲膨胀，发生的多半是见不得人的腌臜事，诸如猥亵、偷情、淫秽表演、聚众赌博……一个人的背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焕发出人性的光辉，一旦曝光，一定极耀眼而温情。美女亦然。

每一种香水都自成格调，知悉它的前调、中调和尾调之后，我深深地谅解了沉香屑·第一炉香那个女人背后的浮华。那个摇曳的身影竟然给我一种矜持的优雅感，以及你永远不能低估一个女人为美而付出的心血。

希望你也经历情伤还是背叛还是人生失意的时候，有人予你懂得，助你走出困境，不致误入歧途和圈套，赔上人生许多光阴。

然而，艰深晦涩的现实中，我们都是葛薇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