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静恩叔知道会有今天,之前的六十年他大概不会那样过活。
太阳惨淡地扫射着堂屋,打过霜后四处白茫茫一片。淡薄的霜气在阳光照射下,飘飘悠悠浮上屋顶。利亚试着哈出一大口白气,接着一口又一口哈出几个白气圈圈。他已年过花甲,肺活量着实不行,就这么会已经累得不行。他嘀咕着跺跺脚,说搞个球卵事,太阳晒屁股了,人呢?咋还不见来帮忙的?堂屋没烧炭盘火,冷人得很,外面晒晒太阳总比堂屋暖和些。
村西坡下那棵老乌桕树,光溜着身子耸立着,深冬的早晨,它依旧不管不顾,慵懒地站立道旁闲看岁月流逝。这时小乘双手拢着插入袖口,不紧不慢从乌桕树下踱过,突然间他斜抬着眼看上方,双脚一蹬一手扯了把枝叶胡乱揉搓起来。走过一道坡来,见利亚杵在门外晒太阳,小乘从后面冷不丁顶上来,咧嘴笑:“哟!蛮早的嘛!”
“人家白事,得亏你还笑出口!一边去!”利亚被小乘从后腰顶痛,心里正窝着火,他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看。
“咋啦?就来我俩个抬?现在都几点了?”小乘嚷嚷着,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你还不晓得呀,静恩叔平常日子,去给谁家白喜事帮过忙?请都请不动!”可不巧,利亚亮出的大嗓门,被恰好迈出堂屋的静恩听了个全,他羞红着脸无地自容。今天这种场面本来应该是吹吹打打风风光光办一场的,人他请了遍,人不是坐着说没空,就是直接说不去,没人搭理他,这光景和他平时应对别人时简直一模一样。静恩叔心里一阵又一阵发毛,十六个抬棺人,他只请来两个,要不是平时总给他们小恩小惠,估计这两个也不会来。
他母亲娘家亲戚倒是来不少,可不可以……什么?你长脑子没有?这种事怎么可能呢?族叔大声的反驳瞬间清醒了他,是了,按乡村风俗是不可能让他们来抬的。这个不合规矩的念头一闪而过,他拟好的路又断了一条。掏钱请人总可以吧,这个意思传递出去,遭来一片反对声,单说大不敬一条就够他被骂上后半辈子,更遑论说他摆阔、疏远族人的莫须有“罪名”。
静恩叔焦急万分,豆大的汗珠从光亮的额头滑落,砸向地面摔成无数瓣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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