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作者: 圆珠笔杆子 | 来源:发表于2017-11-22 13:09 被阅读0次

      人生头一回打算写一篇传记时,我沉思了好久,我既没有认真地记录过一个人的一生,也不愿意记录,毕竟多数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人活着会度过好几个年年月月。无聊时,我喜欢坐在家门口,听听左右邻里的饭后唠嗑。看见路旁放学经过的小学生。才猛然发现自己过去的十几年,被不知不觉中分成了两段。一段懵懂稚嫩,一段成长。

      两段记忆中的前一段,是我常常怀想的日子。我终于见到了她的所有儿女,包括孙子女。却都统一着黑服。在她的葬礼上。我隔着我家的门缝,看了好久。

        那时不像现在有便利的交通,每天我都需要徒步走到与我家相隔稍远的小学上课。也可能是自己贪玩的缘故,喜欢在路上左走走右停停。为了防止迟到,母亲总习惯每天给我两块钱,一块买早餐,一块买午饭。她总和我同一时间出门,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去哪里,叫什么。长大后便唤作吴妈——一个没有姓名的长辈。一开始,我很排斥与其交往,我总认为虽然我们是邻居,但是她的房子阴森森的,甚是怕人。也没有见她出来走走、甚至多年来,我们两家没有串过门,我也没有见过她的丈夫,从来没有。她貌似也不太喜欢我,待我从不热情,脸上怕是前年生了冻疮,来年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更不用说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了。她也没有问过我叫什么,我们都是以“你”,“我”相称。也记不清是哪天,她提出载我去学校,我想:终于不用走路了。我不假思索地立马答应,我单边坐在她那辆带着锈斑的三轮车,将脚隔空置在外边一摆一摆的,好玩极了。吴妈的脚在踏车时,从来没能完整的转一圈,都是反复地重复一个动作。她就保持这个样子,而坐在她后座的我,无聊时就数着她那有规律的步子“一、二、三......”过了很久,到了学校。我们没有相互问候,我也没有回头看过她的表情。就这样过了很多年,也没有和母亲说过。我一直将这件事看成理所当然。哪怕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认真交谈过一回。

      她和我一样高度,走路是腰弓着,像极了动画片里城堡的点灯人。她总是低着头,以至于今天,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她的儿子的家是新建的水泥房,就邻在她家旁边。不像我们的泥房子,有好几层,一楼可以望见里面的电视,大小是我家侧门的一半。还有能够映出人影的地砖!怕是我们村子里的大户人家,但我居住于此,也没见过她们经常走动。我们住的是老房子,一般都睡在一楼,她房间的窗户正对我家侧门。我们家是栽培香菇的,每天都在离家二十几米的房棚里给烘干香菇的炉子烧火。暗黑的夜晚被隆隆的发电声显得格外可怕。好在那里有一微黄的小灯点亮直至我工作的结束。一直这样,我们的生物钟如此相似.....

      我特别爱吃鱼,很少人家里会种紫苏,既浪费时间也没有种子可以卖。她家屋后那为数不多的两三株经常被我采地所剩无几,我见她从不买鱼,采地的时候也没多大罪恶感。有几次被她恰巧遇见,她也不说我,我想是默许了吧。最后只剩下那几根草枝子。

      紧闭的房门带有新生的青苔,我常常趁着无人时,去偷她家门前的枣子,枣树离我家更近,她也不采。我倒是为她解决了枣子腐烂的问题。透过门锁露出的缝隙。我看到里面除了一把椅子外没有其他的摆设,暗暗的,很干净。我偷看了很多次,但一年到头,都是如此,毫不有趣。她不过节日,更不用说是生日。房门上也从不贴些对联,不放烟花爆竹,就穿着她那浅蓝色的老人字,由春到冬,改变的怕也只是件数的多少。我已住这十二年,也没有见过她的孩子十二面。

      我没有去吊唁,不,我们全家都没有去。我们从不来往......特别的那天,和平时一样,照样去房棚。她的房间同往常一样,只是那夜的窗户被照的火红,一种辣眼睛的光芒。母亲意外来到这里,告诫我:不要乱出去走动,不要大声吵闹。不晓得为什么,心中出现阵阵悲伤,也许是那时,我还不理解死亡。

      那天,那屋子持续了好久的痛哭声,安慰声。甚是可笑。我清楚的明白,她没有感受过多大的幸福,没有人来看她,也没有人喜爱和她说话。她就是那样,生活充斥黑色,充满寂静。

      那段日子,子女们意外发现了藏在她废纸堆里一叠叠、用布条子绑起来的钱。这件事震惊了村民,也成为我坐在门前常听到的打趣对象。现在我也意外那曾多年载我上学、一言不语、孤僻的小老太太曾让我一度成为她精神上的慰藉,唯一走进的孩子。

      她什么也没有留下,就只有屋后一地满满的紫苏,一屋子的废品纸盒,一棵枣树和绿色对联。

      吴妈,生时无语,死亦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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