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前:也许你没听过夏宇这个诗人,但你可能听过“李格弟”,这是她为歌曲作词时的江湖名字。也许你也没听过李格弟,但你可能听过蔡依林的《PLAY呸》、赵传的《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歌词都出自她之手。
夏宇是一个难得的文艺妙人:文学界里她是台湾后现代诗歌的代表人物,音乐届里她是透着灵光的、风格多变的词人。
你也有可能读过她最出名的一首短诗:《甜蜜的复仇》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 / 腌起来 / 风干 / 老的时候 / 下酒”
接下来想进行精读的作品是来自于诗集《诗60首》中的《记一座充气博物馆》,这首诗有些长,精读会分节发出,正式开始之前建议先看看全文:
那么就正式开始了!
(一)
这首诗初读让人觉得晦涩难懂。
很多人质疑这样的诗歌是在故弄玄虚地表明自己的高姿态还是真实感觉流露,不如先跟随文本尽可能地解读其中的内涵。
这首诗分为九个小节,接下来依次进行分析。
在进入第一小节前我们需要关注标题“充气电影院”,诗后附有一个后记:
“充气电影院:巴黎夏末在Parc de la Villette的露天电影节 / 观众携睡袋薄被毛毯以赴 / 黄昏时间一瓶红酒野餐 / 眼看地上一大滩吃瘪的塑料物慢慢充气 / 跟夜晚降临的速度一样很慢很慢地充饱了气施施然站起 / 成以巨大银幕 / 天色转成暗蓝观众缩进毯子里三三两两躺在草地的露水上 / 开始看电影至 / 午夜结束
充气教堂: 英国一个发明家季麦克发明了一个充气教堂结婚,赚取教堂使用费。这座充气教堂有十四公尺高,十四公尺长,七点五公尺宽。教堂里面的风琴、祭坛、讲坛、长椅、蜡烛和十字架全都是充气的。教堂的窗户用的是塑料彩绘玻璃,门的两边还有充气天使。
他希望巡回英国各地,让新人在教堂里结婚。 他提供的服务是把教堂送到新人家前面, 让新人不用离开家就可以结婚,不过,教会对他的发明并不支持。 英国国教发言人说,教堂不等于教会。
教会的重点是人,教堂只是一种建筑。教堂可以用充气的,教堂里的人却不可以充气。”
从这个后记里读者可以知道充气电影院本身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事物,充气教堂也曾经存在过。更重要的是它的最后一句话
“教堂可以用充气的,教堂里的人却不可以充气。”
似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解读文本的路径,就是“充气”这个概念的理解,似乎是指向那种不真实的、虚假的“仪式”,但更详细的还是要经过完整文本的分析。
(二)
1.
是如此乃有这缓慢膨胀
立起的
充气电影院充气
娃娃之后的概念继之
而有充气教堂恶名昭彰
我和他互相告解抚摸进入完毕
想尽办法
也把彼此的气放掉
错就错在无能阻止
一切类羊皮囊之
浑然若无物之抽长而我是
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尽可能地
把时间拖长
听我说马克思主义自有其严谨的推理
浪迹天涯左支右拙大家无法
不与之重修旧好
可你必须明白告诉我——以充饱了气的观点——
那异化如之何
那异异化又如如之何
如何消灭生活里的生活感
如何消灭电影里的电影感
如果使裸体气象报告员
因为裸体而更准确地报告气象
开篇便进入充气教堂的环境:
“我和他互相告解抚摸进入完毕”,天主教中婚前性行为需要进行告解圣事(为了获得罪恶的赦免)过后才能进行,在告解之后抚摸进入,性爱的过程被解构为几个机械的程序。
接下来“想尽办法 / 也把彼此的气放掉”在诉说着对“充气”的抵抗。
但这里会有一个疑问:诗人是在说“我和他”本身就是充气娃娃,还是说“我和他”只是如同充气娃娃般可以满足性渴望却没有其他的思想?下面一小节就开始回答这个问题,“类羊皮囊”在指涉充气的我们,“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尽可能地/把时间拖长”表现着“我”对这充气的性爱感到疲惫,但对性爱之外的生活更疲惫。
然后突然引入“马克思主义”,并写到“自有其严谨的推理/浪迹天涯左支右拙大家无法/不与之重修旧好”,看似是在表达自己回归马克思主义而放弃之前的宗教主义的转折。
之后“那异化如之何/那异异化又如如之何”说到马克思主义的异化观点,“异异化”本身就是对“异化”的文字层面的机械的“异化”,诗人在询问着充气的人异化能走向怎样的前方。
而接下来“如何消灭生活里的生活感/如何消灭电影里的电影感”便是站在已经异化的立场上对生活与艺术的询问,总想生活得像电影一般浪漫/跌宕/有趣,电影又总想拍得更贴近生活。
“如何使裸体气象报告员/因为裸体而更准确地报告气象”里裸体当然和准确报告气象在现实中是没有关系的,联系上面的“生活”和“电影”可知“裸体”代表着电影层面,“报告气象”代表着生活层面。这意在说人们对电影与生活的互相抵达的欲望是无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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