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腊月二十九（除夕）（续）

晓亮看了看正在开车的李小红，她现在变的很安静，看似毫无波澜的脸上，带着一种迷茫，她刚把头发随意地扎了起来，身体微微离开靠背，弓着身握着方向盘，看着像一个泄了气的人，满是疲惫。

“你心情不好？”丁晓亮试探地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李小红像是被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一样。

“感觉你情绪不高涨啊，而且大过年跑出来，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嗯……算你说的对吧。”说完李小红又专心开车了，似乎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下去的想法。

“昨晚在星巴克，你相亲顺利吗？”晓亮继续寻找着话题。

“你说呢？没碰上什么奇葩极品，就算是顺利吧，但是也没有火花。”

“长得不帅？工作不好？没有房子？”

“没感觉就是没感觉，需要找那些客观理由去证明为什么没感觉吗？”

这个话题也聊到了死胡同里。

当时如果丁晓亮没有跟李小红说起他们相亲介绍人跟她的关系，可能一路上的气氛就会这么沉闷下去。

“哈哈哈，所以是我是你大爷家二姐夫的同事的……”李小红带着银铃般笑声重述道。

“同事的发小。”晓亮及时给予提示。

“同事发小的老婆教过的学生！”

“对！哎？介绍人是怎么跟你介绍我的？”丁晓亮这么问，也是出于好奇。

“我老师给我发的信息，就说她一个朋友的孩子。“

“就这么简单？”丁晓亮有点失望。

“还想怎样，说得那么复杂有什么用呢，我可没你这种刨根问底的劲头。”李小红说完，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老师是我的班主任，人特别好，教我们数学，她了解我的家庭情况，特别关照我，让我的高中生活充满了积极的能量，我后来选择考师范，当老师，也是受她的影响，因为我也想像她一样，帮助需要关爱的孩子。我毕业后，老师也一直关心我的成长，所以她给我介绍对象，无论如何也要看。”

“哦，原来是这样，师徒也是缘分，你很幸运啊，有个那样好的老师。”

“是啊，当时如果没有她，我估计可能会得抑郁症，或者叛逆厌学，反正不管怎样，都不会是我今天的这个样子。”

“会那么严重？”晓亮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确定李小红是否会愿意跟他聊她家庭的问题。

“可能会吧，我刚上高一不久，爸爸去世了，剩下我和妈妈两个，我妈妈，怎么说呢，就是特依赖别人的那种女人，不独立，撑不起家，我爸是个雷厉风行，行事果断的人，家里原来都是他说了算，他离开后，我妈遇事自己拿不定主意，出了问题总是喜欢埋怨我，把错都归结在我身上。我当时才高一，一面是失去爸爸的痛苦，一面是妈妈对我的埋怨，还有学习方面的压力，我真的快崩溃了。后来我老师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开导我，帮我安抚我妈，给我们家提供了很多帮助，带我熬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时期。”

“哦，不好意思，让你想到伤心事了。”丁晓亮带着歉意地说。

“没事，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后来妈妈把心思从我身上转移了，她开始交男朋友。我理解她的行为，她需要一个人依靠，当时我太小，不成熟，学习压力也大，没办法照顾她，如果她能找到照顾她的人，我也没意见，后来我为了不妨碍她，就跑到了爷爷奶奶家住了。”

“阿姨后来再婚了？”

“是啊，我妈跟一个叔叔相处了比较久，后来在我上大学后，正式领了证。就像那句话说的，人生就像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没有人会陪你一辈子，我想对于我妈来说，我和我爸爸已经下车，那个叔叔已经上车了，我妈今年才五十多，他们很可能会一起生活很久，甚至比我跟我妈相处的时间还长。我有时候感觉我更像是一个外人。”

“我能理解那种感觉……”丁晓亮低声地说。

“你能？”李小红突然激动了起来，继续说：“我偶尔回家，那个叔叔会趁我妈不注意，那个……手不是特干净，就是占我便宜，要说性骚扰，可能还没到那个程度，我也从来没有说出来，但是我心里觉得很恶心，后来我就选择尽量少回到那里。今天早上他又那样，我没忍住，就把他说了，然后我妈就怪我小题大作，故意破坏他们关系，不让他们过好年。我特生气，直接摔门出来了。”李小红先是很激动，慢慢地变得很委屈，最后还掉了眼泪。

丁晓亮听完沉默了一会，心生一阵怜悯，跟她比起来，晓亮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阿姨对他不错，爸爸还算是关心他的吧。

“别难过，这个年我跟你一起过，把不开心的事都忘掉。”丁晓亮说。

俩人按照丁晓亮的提议，到路过的加油站便利店买了些自嗨锅和零食以及LED灯，意外的发现那里居然有卖户外露营用的小煤气炉，于是买了炉子和一些燃料，并在加油站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附近的村里买了一些鞭炮。

到达海边的时候，已经快晚上7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个人在那里反复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滨海浴场的入口，入口没人看守，有两扇铁门，用锁链缠着，丁晓亮下车查看，发现锁头是挂在上面的，并没有锁。于是他把门打开，两个人开车进入。

四周漆黑一片，要不是借着车灯，全然辨不清东西南北，风呼啸不止，但并没有晓亮想象的那般大，但是冬季的夜风，其凛冽也叫人难以消受了。李小红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羊毛毯，说是为了应对冬季汽车在外面抛锚预备的“救援装备”。李小红把毯子披在瘦弱的身躯上，看起来她不再是一副像是会被海风吹走的样子了。

两人寻了一处背风的地方，将准备的材料铺开，晓亮点燃了小煤气炉供两人取暖。

感觉方圆几公里都没有人烟，周围的暗处偶尔有野生动物咕噜咕噜的叫声，丁晓亮心里感到有点儿发怵，但是李小红却并没在意这些，裹着毯子给晓亮照亮，指挥他干这个干那个，看起来兴致十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