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有日,残暑犹薰蒸。
日间,行小区,道经池畔,立有顷,闻高柳蝉声,急直而不收,与暑日何异?骄阳炙人,旋归家,至则汗涔涔如雨,自顶达于腰,乃饮茶数瓯,坐片时,逐一室之静,凉意方渐生。
然凉飙究竟何时而至也?
饮次,食莲子十数枚,清香适口,第有莲芯一点,微苦。记幼时,每食之,则剔之,家母从旁睹予情状,辄温言曰:“盍食之?颇清心。”见予不顾,乃一一尽除之,撮置杯中,瀹以沸渖,以饮予。及长,予负笈东南,每行前,家母则为备梨子、莲蓬之属,嘱予尽食之,初不解,问之,则曰:“莲(怜)子心中苦,梨(离)儿腹内酸。”语次,哽咽数度,情之殷殷,予知之矣,有生之日,何能忘之?
忽念今日七夕。
犹记去岁此夜,尝与颖冰往桃源过故人居,倏而一载,真乃光阴堪堪易过。枕上回思历历,彼夜之静谧、松之劲虬、山之苍茫、溪之潺湲,浑若太古,又有虫鸣四五声,灯火一两盏,此一时悉到睫前耳畔,摩荡胸间,未尝少置。乃重读旧文一过,录其下,以怀故山、故人。
附:
忆彼七夕之日,颖冰咨以他事兼有清宵之约。闻之,对曰:“盍往山中,凭肩仰观疏星朗月共话牛女事?”薄暮,乃驱车径往,暴雨方霁,远山妩媚,浓翠涔涔。时西日沉树,晚烟一道,若带然,似雾,如烟,缥缈环山间,颖冰指以示余,以为炊烟,余则谓之夕岚之属。
既而逶迤入康王谷中,初,四野昏黑,伸手几不可辨。惟溪声潺潺,弥亘十数里。遥见灯火三五,知为姝洁精舍,长弓诸友已相候多时矣,闻余二人至,嘱勿动,急下山涉水相迎。立有间,四顾空旷寂寥,但见老木参云,柯叶森耸,衔半月而欲吐,光景尤清绝。俄而长弓至,导余二人穿微径,度深松,过石桥,入精舍,登露台,溪声大作,虫鸣四起,松风乍兴,天籁诸妙,参差并奏,极耳目之娱,唯身心受之,竟欲下一语而不得。余笑谓姝洁曰:“明日立秋,凉飚果夺炎热矣。”姝洁方浴罢,散发垂肩,素袍一袭,翩然若仙,闻诸人话心法禅定数言,乃起而月下弄影,和以手碟空灵悠远之音。使人浑忘九衢车马之喧,得无姑射神人欤?!又漫言及山中鬼狐事,更述之历历:“狂生一人,昼眠于榻,期狐仙于梦中,且呼曰‘其临乎,狐仙!偏何姗姗其来迟?!’孰料其形其言,竟为邻人所窥闻,遂传之今日。众聆之绝倒。然余素爱聊斋志怪,不以是言为妄,默识之,待异日书之笔端。
记之!是为己亥岁七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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