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树

杂草从生，东高西低，形似飘带，南边一条又宽又深的沟，水汪汪细流潺潺，小米家的这三分地，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因为地薄，出入又不便，荒弃多年了。

只有一棵杨树，孤伶伶立在沟里，孤独地努力地往上生长，直指苍穹，成为村里那条出入要道可以望见的风景。它孤独地站在那里，想不明白，这家的主人为什么过日子这么懈怠，偌大的沟长好树的了，竟然长年废弃，它好孤独啊，终于，自个儿没有抵挡得了去年的风雨，倒下了。

小米在年前雇挖机挖了二十二个坑，偷偷指挥干活的把地边的荆棘连土也扒下去，她这是顶风而上啊，大喇叭多次咋呼保护基本农田，因为种地不合算啊，有些村民把好地都栽了一片片的杨树，村干部们一块块全部给砍了，不仅如此，为了统一行动，连地边沟边可以栽树的地方也不让栽，别的大村就不可能这样，一直以来，这小庄的村干部，上边无论什么事，执行起来雷厉风行，哪怕上边说得不一定就很对，也照办不误。

小米思忖，那个沟，属于村子土地的边缘，属于少数民族地区，一个国家倘可以根据国情，在计划生育那么严格的时代，允许有些地方随便生，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搞一刀切。

小米想好了，这树村里如果不让栽，做不了主，她就去乡里找人问问。

到底和女书记打个招呼，还是自己偷偷去栽上？这想法在小米心里翻腾了好多遍。

前几天大喇叭还咋呼呢。形势不容乐观，和书记说说，要是上来就突撸了嘴，反而不好，再去栽，就是对着干。

要是不和书记打个招呼，也不合适，三令五申，没把我放眼里，好在她脾气很好，不然的话，该行也不行。

思来想去，小米决定按兵不动，等过过栽树的时节过了紧头最后再去请示。免得别人有样学样，影响不好。

早晨，小米骑车去邻村磨了点东西，回来顺便去了女书记家，插下车，来到大门口，书记迎出来，热情招呼她进去。小米看看院里有人村民在那，说，我不进去。

小米说，有件事我总也没好意思说，说了怕难为你，形势我也明白，就是那个大沟，边远地区，我挖好窝了，想栽树，你看看这事……

令小米想不到的是书记的态度真得非常好，她是个特别稳的人，虽然没有具体说行与不行，小米已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比小米矮一大截，平时很要好的，小米一边说话，一边两手揽着她的肩，对她说，我先栽上，要是有情况，上边不允许，你给我薅了，我没意见，皆大欢喜而归。

接着去一个村民家里，买了二十六棵树栽子，那人说，午饭后，他一会就给从他家菜园挖上了。

看见小米准备栽树，一村民半认真半吓唬她说，今上午乡里国土上还来了好几个人……

两点半，小米拉着树苗铁锨和一个水桶，先把三轮停在那条路上，把树苗和工具分几次经过一块地（没有路）运过去，先每个坑放一棵，然后自西向东栽起来，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拿锨往树根填一点土，用脚踩一下，先让树站住，然后再往坑里填一半再踩一下，暂时就这样，浇水容易浇透。

原先地边密密麻麻长满了荆棘，可以说从没见过任何地块有这么多的，荆棘的根延伸到地里去，这地还种的时候，每年小米都去拔几次小荆棘，无论这地以后种不种，难得挖机过去一次，小米让他把荆棘全部扒下去，也是为了多扒点土，树爱长，这样树窝子周围的土被荆棘乱草石头缠裹着很不好填土，很费劲，就小米那点干活的本事，栽完已经累了，坚持着浇水，最后还有几棵没浇，就回了。

小米寻思，这块地就那么闲着了，果真要种它，下边不栽树，用挖机把沟里这些土和黑泥撇上去，西边大汪有黑泥，再撇一部分，然后用挖机自西向东扒一遍，那就很好了。

撑死大胆地，饿死小胆地。这回小米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