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春风皆过客

感觉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晚。

不过虽然晚，终究还是来了。

这场旷日持久的疫情即将过去，人们陆陆续续，开始出门踏青。

广场上已经有孩子们欢笑追逐，老人们边放风筝边聊天了。

居家的这段时间，百无聊赖，于是我开始安安静静地读书。

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读书了。

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大概是七八岁的时候吧，家里有本《千家诗》，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书可读，就经常翻着看，慢慢的，有些诗就记住了。

依稀记得里面有首关于立春的诗：

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

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

立春是二十四个节气中的第一个节气，是一年之始，民间一直有“春打六九头”的说法。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然后就是春风十里，豆蔻梢头二月初。

很多年前程序员网站CSDN曾发生过一起密码泄露事件，后来有好事者评选出了几个最佳密码，其中一个密码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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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过来就是：

娉娉袅袅十三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想不到吧，其实很多理工男也都有着一颗文青的心啊。

然后便是三月了。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很久以前，当我读到这十六个字的时候，忽然很想去江南。

有人说，每一个你不曾到达的远方，都是你魂牵梦萦的故乡。

少年时，曾想着万水千山走遍，一身放浪江湖远，百战归来再读书。

如今，已是知天命之年，少年梦想已随雨打风吹散，却依然茫然无所求。

前两天读泰戈尔的园丁集，很喜欢里面的一首诗：《 我不知道为什么 》

好几年前，三月风吹的一天，

春天倦慵地低语，芒果花落在地上

浪花跳起掠过立在渡头阶沿上的铜瓶

我想着三月风吹的这一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

还有一首诗也喜欢，是《 我一无所求 》：

我一无所求，只站在林边树后。

倦意还逗留在黎明的眼上，露润在空气里。

湿草的懒味悬垂在地面的薄雾中。

在榕树下你用乳油般柔嫩的手挤着牛奶。

我沉静地站立着。

我没有说出一个字。那是藏起的鸟儿在密叶中歌唱。

芒果树在村径上撒着繁花，蜜蜂一只一只地嗡嗡飞来。

池塘边湿婆天的庙门开了，

朝拜者开始诵经。

你把罐儿放在膝上挤着牛奶。

我提着空桶站立着。

我没有走近你。

天空和庙里的锣声一同醒起。

街尘在驱走的牛蹄下飞扬。

把汩汩发响的水瓶搂在腰上，女人们从河边走来。

你的钏镯叮当，乳沫溢出罐沿。

晨光渐逝而我没有走近你。

上大学时，开始接触外国诗歌、港台歌曲还有摇滚。

记得有首歌叫一无所有，有首歌叫一生何求。

很多年过去了，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二十首情诗带去了似水流年，只留下一支绝望的歌。

我要在你身上去做 春天在樱桃树上做的事情。

而诗句坠在灵魂上，如同露水坠在牧草上。

无数的风的心脏 在我们的爱的沉默上方跳动。

我若哭着醒来，那是梦见自己是迷途的孩子。

你像一只瓮，收容无限的温柔。 而无限的遗忘像摇晃一只瓮般地摇晃你。

我是绝望者，是没有回声的话语，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也拥有过一切的人。

你就像黑夜，拥有寂静与群星。

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我不再爱她，这是确定的，但也许我爱她。

爱情太短，而遗忘太长。

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

我们甚至失去了黄昏的颜色。 当蓝色的夜坠落在世界时， 没人看见我们手牵着手。

生命如此丰富以致花朵枯萎 而且充满哀伤。

寒冷的群星倏地升起，黑色的鸟群迁徙离去。

经常在黄昏时分被挑中的书落到了地上， 像一条受伤的狗在脚下滚动了我的衣裳。

我曾孤单如隧道。

群鸟飞离我身， 而夜以其强大的侵袭攻占了我。

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

也许正是因为一无所求，最终才会一无所有吧。

童话里，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而当繁花盛开时，那些冬季走失的人们，却未必相逢在春风里。

我与春风皆过客。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

所谓人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