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陶渊明独爱菊,这句话是茂叔说的。想来不无道理:先生爱菊爱得独,独有独的道理——独特,独到,但不孤独。
于是菊花与文人结缘,八雅中确乎也只有花与茶与酒这三样可以入口,能和口舌肚腹同享同乐。国人有应季而以花入肴的习惯,想必秋菊有佳色,浥露掇其英才是先生的格调。他一生都在与植物相近相倚,饿则食桃,渴则饮菊。这确乎是一种可亲的食材,酒能祛百虑,菊解制颓龄。
高洁的话说得很多,中学生们也在《五柳先生传》里做过密密麻麻的笔记,但人不能只凭借不实的情感活着,终究要照顾世俗的口味。如果说欣赏可能是独乐乐的,那么食物则可以是众乐乐的——先生不会向五斗米折腰,却会向一园菊低头。
我也好吃,只是我从不敢贸然声称自己是老饕,充其量只是一个食客,为了某一种味道,与其他慕名而至的人一起,在老城旧巷中舀起一勺老店的小炒,或者在车水马龙里端着一杯名铺的醪糟。如此这般,我也想过,如何能尝上一口先生的菊花酒,咂咂嘴,喉舌齿列间还有公元三四世纪的醇味、五谷和菊花的香气。应该是不甚烈的,关于当时有限的酿酒技术,还关于先生酒后清醒的醉话。只是,我又何德何能。
所以先生不孤独,先生的花也不孤独。先生写诗,写菊花诗,却不多,只有六首。中式的喜爱常常含蓄内敛而久长,倒也不必天天挂在口头和笔尖。谁也不知道,先生面对菊花的时候到底是不是想过那样多,或者,我为菊,菊为我。于是先生心底的菊花生了根,发了芽,又开了花——开在东篱旁,开在南山下。
陶潜的东篱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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