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看到某网络二手书店评出来的年度作家榜。他们的评选标准非常简单:根据作品的需求热度来排名。那是一个图书循环共享平台,在平台内推行“买书-卖书-买书”的流转方式,只要注册账号就能发起书籍买卖,通过书单推荐、书籍评论互动、独家收录的书籍、用心的做兴趣分类、引入豆瓣评分、读书笔记,为用户营造一个思想交汇空间。这是我喜欢的一个图书共享平台,因为充满了一种有品、爱分享的社区氛围,没有太浓的商业气息。
他们这份二手书榜单没有任何评委,因为买卖就是最好的投票,全部由后台大数据分析得出。当然,这份作家榜单只是反应了这个图书平台的供需关系,不代表整体市场,打榜作品的受欢迎程度,也并不能直接反映作品的好坏,但是可以直接反映当下的读者心理。他们分出了两个榜单,热榜和冷榜,也就是最畅销和最滞销的图书,有许多有意思的观察可以从两份榜单中得出。
发现很多如日中天的畅销书作家都在滞销榜上,郭敬明、韩寒、安妮宝贝、杨红樱、安意如、蔡康永、张德芬、张小娴、落落、桐华、李可、白落梅、大冰、笛安、刘同、于丹、南派三叔,他们的书几乎无人问津,差不多冷成一条冻鱼了。当然,他们能进这个榜说明出版量大的惊人,只是在二手市场流通率不太高。从滞销榜来看,青春、情感和职场是重灾区。育儿类书籍整体供大于求,可能和新生儿数量减少有关。而在畅销榜上,关于极权研究的社科著作非常抢手,经济类著作前所未有的卖得好,中信出版社是2018 新书榜的最大赢家,关于现实,大家更喜欢硬知识和生活方式;关于虚构,大家更喜欢脑洞大开的幻想和刺激的悬疑,比如东野圭吾、J.K.罗琳、阿加莎·克里斯蒂和刘慈欣。金庸逝世的当晚,著作开始热销,后来是一路断货的状态,帮助金庸杀入了全年前五,但此前销售效率只是这个图书平台的平均水平。中美贸易摩擦开始后,川普的书卖得非常好,和他相关的著作都卖断了货。当然因为他作品数量并不多,所以没有进入总榜。
总有一些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可以透过这份榜单见微知著,悟出“规律”,从生活事件中摸索到新的时代精神。总有一些人能预感到消费者需要、但又无法确切说出来的产品,从而先行一步,赶上一个珍贵的空窗期,创造出全新的市场空间,而此后的人出头的门槛就高得多了,不再是一腔热血就可以搞定一切。新的东西正在气势汹汹地涌来,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有一些心理和生理的敏感者,总是体内会有召唤的声音,而他们选择追随这种召唤。有些人也不是没有听到召唤,他们同样也预感到一个大时代的变化已经来临,但是他们过去的学历、知识、能力、社会脉络,却未曾准备好,所以没有勇气去面对这种召唤。人生有些事情就如打喷嚏,虽然你已经有所预感,却总是措手不及。
在这个时代,更多的是懵懵懂懂随大流往前走的人,觉得有很多传言和说法,都是子虚乌有、远在天边,直到某一天,才发现一切已然成真。对他们来说,这一天的到来,有时连一点点迹象都没有,也没有预感与征兆,没有敲门,没有提醒的咳嗽声,而是唐突地造访到跟前。一个转角,就踏入了某个新世界,无法再返回。
时间以自身的意志和规律纷沓而来,人们扑向消逝与形成之间黑暗的弧光中,以便把存在纳入小我的摇篮。我觉得所谓大时代,有时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很多选择来自于预感。想起2018年12月30日,吴晓波在珠海的年终秀跨年演讲结尾,朗诵了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三大德语诗人之一的里尔克的一首《预感》:
我像一面旗帜,被空旷包围,
我感到阵阵来风,我必须承受;
下面的一切还没有动静:
门轻关,烟囱无声;
窗不动,尘土还很重。
我认出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舒展开来又蜷缩回去,
我挣脱自身,
独自置身于伟大的风暴中。
吴晓波使用的是北岛的译本。这首诗歌不是由人来朗诵,而是机器的声音,由腾讯云和微信智聆制作。吴晓波以人工智能为大家朗诵这一段诗歌,作为这场名为《预见2019:国运70》的年终秀的结束。据说,这样一台重磅演讲,要花去团队近一年的筹备时间。
我想,这个时代,一定已有许多先感者,认出了风暴,心已如大海翻涌。走到了时代的拐点,有种不确定预感。他们舒展开又卷缩回去,他们侧耳聆听召唤的声音,时代的某些惊险入口正在徐徐开启,只有先行抵达此处并能够承受风暴者,才能一举跃入风暴中心,成为巨大风暴的组成部分。然而低处,万物纹丝不动:门还轻灵地开合,烟囱还喑然无声,玻璃窗还没有哆嗦,尘埃也依然凝重。
我愿我是一面旗帜,在长空的包围中,预感到风的到来,即使风还丝丝缕缕,捉也捉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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