坼今沙

人生似梦，一夜烟花。

痴心总惦春日好，满程风雨虐桃花。

莫愧当初，悔又奈何。

既是匆匆休说爱，万般情切已沉沙。

        ——题记

坼今沙

一，镜像沙画

天空与镜面，皆悬于墙上，

镜面融于天，天空便成为镜，

而天空不可探，只有在这镜子的深度里，

才可驾驭时光，度量虚无。

云指划过，风墨泼过，

这一面镜子里画出了一片沙漠，

简简单单的就像岁月沧桑，

绣出的一片金色荒芜，

而四周的无尽就是沙画的飞白。

金色的风在沙画上流动，

岁月继续不断凝出沙尘，

苍古如风，苍古只是一个背影，

回首坍塌于空的执念。

而驼铃微渐，在沙画的右上角，

有一根驼尾，和半只驼身，

苍茫本无归去，人生只是望不穿的征途。

天空亦无明月亦无星，

在沙画飞白的地方，

不断地浮现出几行黑色的文字：

“坼今沙，断前尘，

人生来去梦一场，醒时空。”

这些文字就像电影中的字幕，

不断滚动出现，又不断化作飞沙，

洒落于下方沙漠中，

变成画中的深厚，积成沙丘，

像坟墓。

二，唢呐洞天

时间就像断代史，

回首看不到任何风景。

那沙画中，沙丘不断地堆起，

又被西风不断地抹平，

仿佛波涛一样地循环涌起。

也许很久，又或者转瞬之后，

那沙漠的上空突然响起了的钟声。

九声钟后，又响起了唢呐之声，

钟声和唢呐之声仿佛来自天外，

洞穿天幕，如深潭一样的音澜，

每颗音符都是跳动的水珠，

那些沙子，也尖锐地嘶鸣着，

伴奏着这般天籁。

伴随着唢呐而来的，

还有潮湿而血腥的白风，

带着落寞，带着萧瑟，

脚步声就如二胡撕裂般的弦音，

像是斩断时间，坠入黑夜，

回首都不见白天的哀怨之声。

声音百转嘶哑，断肠悲嚎，

是那般的恋怨和不舍，

这分明就是一首送葬曲啊，

在人间，又是谁在重演死离生别，

这哀乐，洞天而来，

一路传到这忘川河畔。

坼今沙

三，“回归”之路

而此时那沙漠上空，

“呼啦”一声黄沙卷起，

化作一面黄色的巨幡招展上空。

幡上有一黑色“归”字，

“归”字逆时旋转，黑白分开，

各自形成了一条飞鱼，

黑白双鱼拼成了一个完整的太极图。

太极图越旋越快，在空中形成一个旋涡，

并生一种怅然若失般的吸力。

旋涡越探越深，

探成一个无尽的深洞，

亦带着一阵沧悲的吭哧声，

好似要从那无尽处抽出什么来。

旋涡占据了整个天空，洞中深邃幽远漆黑，

也不知通往何界。

但更清析地听到二胡唢呐之声，

正从旋涡之洞中传出，

声音在“回”字形的旋涡口爆炸，

“啵”地一声向四周传开，

沙漠上立到就像开水沸腾一样，

也像下过瀑雨，被砸出了无数小坑。

然后便又听到开始时的那串驼铃，

踏破唢呐和二胡的沙哑，

也从旋涡中走过来，走回来，

就像走过轮回，

并且越来越近。

四，纵有千般又如何

“路，漫漫长兮，

人生驿站，是灵魂客栈，

回首，最是繁华。

却匆匆，真情从来不可长，

魂梦怎似流星，

划过黑夜，多少望眼欲穿。

吾也曾柔软温暖，

吾也曾铮铮照亮，

吾也曾虔诚承诺，

一阵阵的春风杨柳桃花香，

吹过昨天早晨，

飞过一双蝴蝶，翩翩舞着霓裳。

我也曾拍过栏杆，

长亭流水石桥，我也曾流连，

吾也曾凝噎透雨看。

可惜美色易老，花容易谢，

繁华迟暮，绿枯叶落人生短，

白发皓首欲相离。

纵百般簇拥，情深深啊雾濛濛，

一捧风景，皆化云烟！”

随着轮回而来的驼铃，有呻吟声，

就像低绵的琴声，

刺破管弦和风鸣的包裹，

清析地在“回”字形的旋涡口叩响。

“一颗道心，却造诸多尘缘，

回首望，漫漫经年，

挥手万万回，恨西风，不忍离。

想那人生一幕剧，

也爱了，也恨了，也笑了，也怨了，

一路祈祷一路悔，

那哭了的却是柳如水，

那是灵魂客栈，收留我的老板娘，

她娉娉婷婷摔袖去，

她摇摇摆摆含瞋来，

她撑一船婉约渡过藕花夜，

吾如藤蔓攀上高窗灯。

这一世风风雨雨啊，

这一生火燎烟醺啊，

这一世缠缠绵绵啊，

这一生柴米油盐啊，

可怜皓首白山头，雁意难留，

凡尘落，万事空，

柳如水，情化作吾心头一谭泥。”

漫吟声越来越近，

好似快要走出这轮回道来，

来到这荒芜坼今沙漠。

坼今沙

五，恨已无恨

“唉……”最后一声长叹，

带着无限悲苦与无奈，

“已过黄泉万事休，从此人间没有我，

如水啊，请保重别惦记，

说思念，便……罢了……！”

风声一窒，一道漆黑的身影走出旋涡来，

然后那旋涡坍塌，化作飞沙，

全落在沙漠之上，

沙漠上立刻燃起一朵朵冰凉的白色火焰。

而那漆黑的身影一踏上沙漠，

便被那冷焰焚烧，

顿时一声凄叫，脚步一顿，

身影立刻凝固起来，

“坼今沙，断前尘，

不管人生多少恨，莫沉重！”

那身影挣扎着吟道，

好似这声音不是他所愿说，

而是体内睡了好久，

刚刚醒来的另一个身份说出，

仿似腹语，带着醒忪与冷酷。

“不要啊……

人世间，哪里有恨，

恨只恨我修行有执念，理不了，

那万般皆是道。”

这才是走出轮回时的声音，

带着尖锐，却是苍老的哭泣。

似乎已掌控不了一切，

便见自己的身影如冰冻了一样，

并“嘎吱”地传出破裂声，

身体出现细密的坼纹来，

然后有一道风仿如衣袖一拂，

那身影上的破裂便飞散，

如脱下了一身黑纱，

落在了足下，眼见得身影淡了一丝，

身影踉跄了一下，低息，

“这……恨已无可恨！”

六，从此道途无颜色

“九道坼，坼尽尘埃，

灵魂本是洁来还洁去！”

那腹语带着嘲讽地吟道。

刚说完，脚下白色火焰一窜，

攀上灵魂之影全身，

身影上立刻又出现细密的冰裂。

“坼今沙，断前尘，

万般风景化作烟，莫沉重！”

那腹语好似已坐起，

伸着懒腰，无情无趣地冷啍道。

“不要啊……

长途漫漫空无比，这一路黑白，

怎比这一世的色彩，

留下我的相册，寂寞时可以翻阅！”

怎奈西风如扫帚，

那些镜片一样的冰屑一从身上扫落，

便立到失去光泽，化成黄沙，

一样地落在脚下，

灵魂的身影立刻又淡了许多。

“从此陪伴无颜色，

峰回路不转，一望迷茫，

斗转星不移，去向何方？”

苍老的声音似乎脱去了不少沧桑，

但哀怨深深，是多么地不愿，

记忆一层层撕去，

心中少了沉重，脑海里却渐渐虚浮，

他感觉脚已踏不实大地了。

他稍稍地弯下了身子，

用右手去向下抓探，

好像想抓住什么，

却抬起了左手拭着双眼，

似乎不适应眼前的颜色。

“这般的黑，这般的白，

这般地死气沉沉，冰冰凉凉，

这就是地府阴曹吗……？”

疼痛已不是他最关心的事了，

灵魂似乎才发觉自己将临的处境，

惊骇地打量周围来。

（七，寂寞天……创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