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寻求摆脱匮乏感的自由,这个自由称为“终极好处”(Sreyas),阿周那想获得“终极好处”,为此他成为主奎师那的弟子。
悲伤没有缘由
主奎师那以非常令人宽心的陈述开始他的教导:
你说着理智的话,为不必忧伤者忧伤;无论死去或活着,智者都不为之忧伤。
这是第二章的第十一节,先前的段落描述了阿周那的冲突,他对人类问题的分析,以及对财富和权力不感兴趣,他转向主奎师那寻求解决方案。这段是主奎师那教导的第一段,因此也被认为是《薄伽梵歌》第一段。室利·商羯罗大师(Sri sankaracarya)用这段开始他对《薄伽梵歌》的评论。
主奎师那明确表示悲伤没有缘由,虽然个人有时感到悲伤,但是主奎师那将悲伤视作入侵者,就像入侵人体系统的细菌一样。人们不能忍受眼睛里揉沙子,或细菌存在胃里,身体系统不容忍任何外来物,它们必须被驱逐。悲伤也是无法容忍的,这表明悲伤与个人的真正本性相矛盾,这似乎是一个大胆的声明。人们想要悲伤,这不是真的,人们只想在悲伤中寻求幸福和自由?正如病人首先要摆脱疾病,然后才能追求快乐,人们渴望免除悲伤,然后寻求幸福的存在,因为悲伤有悖于人的本性。
人类的局限
每个人都受到局限感的折磨,却没人接受这点,因为局限的生命不会感到快乐。通过分析,我们可以确定三种局限,第一个是悲伤的局限,有时我们的悲伤令人悲恸,有时只是无人动容的悲伤,但是悲伤的基础、感觉,“我的一切都不好”永远存在。人心受制于悲伤是没有人愿意接受的局限。
我们感到的另一个局限就是时间。没有人想今天就死,每个人都想多活一天。动物和植物也具有这种对生命的眷念,即使树长得弯曲,也要朝向太阳生长。只有当我们发现这个世界不再给予我们幸福时,我们才会想到放弃它; 如果一个人健康快乐,他或她想要继续活着。也许这种不倦的眷念有各种形式,比如渴望生一个儿子或女儿,或是敦促人们将其名字刻在石头上,没有人想无迹而终。
我们知道我们都会死,但我们至少今天要活着。今天活着的愿望即是永恒的愿望,我们不想承认我们是凡胎肉身,即使我们很清楚我们的出生和死亡已被注定在时间沙漏上。死亡,时间的局限,是我们不能忍受的第二个局限。
人类遭受的第三个局限是无知。如果一个人不就读于学校或培训机构,他或她至少会站在窗前看看街上发生了什么,这种行为是我们对知识天生热爱的表现。我们不能忍受无知,我们总是想知道更多的东西。
如果你审视所有的追求,前进(Pravrtti)或后退(Nivrtti),你会发现,你一直在努力克服这三个局限。你似乎得出结论,你是悲伤的、凡胎肉身、无知的。你寻求更多的安全性和更多东西,让你过得舒适些,你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追求使你高兴的事情上,让悲伤不存在;你生命的另一部分是寻求使你多活一天的东西,你做运动或服用维生素和蛋白质,想要活得更久些;你生命的第三部分是用来收集知识。对于某些人比如科学家来说,将知识作为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这是最主要的追求,每个人都将自己的一部分时间用于学习。早晨阅读报纸是由于追求知识所致,阅读《薄伽梵歌》是因为渴望摆脱自己的不足之处。因此,我们追求的三件事情就是摆脱悲伤,免于死亡和免于无知。
不合法的问题
主说,这三个局限都是不合法的,也就是说,三个都不是导致悲伤的东西(Asocya),一个问题只有当它是合法的,才可以得到解决。如果你在路上看到一条蛇,你可以选择避开它或撵走它,这样你就可以继续走路。遇到蛇是合法的问题,可以通过上述行动来解决。但是,如果那个问题盘踞在你心里是不合法的,你如何通过一个行为来解决呢?让我们用富有想象力的心智来思考一个绳索被误认作蛇的著名例子。不合法,想到和看到蛇的恐惧不能通过殴打蛇,或扔石头,或祈祷,或鼓掌来消除。蛇及其造成的惊吓只有当人们认识到事实上并没有蛇的时候才会消失,当看清是绳子时,问题就得到解决,恐惧就会消失。在这种情况下,个人解决问题不是靠行动,而是靠知识。一个合法的问题可以通过行动来解决,但是不合法的问题只能通过认清它是不合法的来解决。
如果我能让你看清一个既定问题并非真实存在,我就将你就此解脱了。认清悲伤、时间和无知的局限性并非真正存在的知识,使你们摆脱了这些局限。这个知识被称为数论哲学(Sankhya),它是显而易见的,它是由吠檀多展开的。这个知识是《薄伽梵歌》第二章的主题,随后的章节将讨论相同或相关的话题。
不合法的寻找
主奎师那关于阿周那的问题是不合法的说法开辟了一条新的探究线索。如果他的情况不能称为悲伤,为什么阿周那还感到悲伤?阿周那感到被悲伤的情境触及,所以他悲伤;但悲伤真的能触及我们吗?我们安慰一个失去亲人的人,因为我们认为那个人不应该处于悲伤之中。 我们不希望悲伤降临到我们或者他人身上,因为我们认识到悲伤是有悖于我们本性的外物。另一方面,我们不安慰一个开心的人,相反,我们祝贺他或她的开心,我们认为开心是我们的本性。
如果悲伤真的不是你的一部分,幸福对你而言是自然的,你为什么在自身以外寻找幸福呢?你寻找,因为你不知道你是谁,就像一个人寻找丢失的钥匙,只能在他或她的口袋里找到它,你丢失的幸福是我们自己的本性,你却在四处寻找它。
一个来自印度小村庄的人从城镇集市买回五头驴,由于他的村子很远,他决定骑着一头最壮实的驴走在前头,让其余的驴跟着走。当他快到家时,他想确认所有五头驴仍然跟在他身后。他回头开始数数,发现只有四头驴。他责备自己在路上不小心看管这些驴,沮丧地回到家里,他从驴背上下来,告诉前来迎接他的妻子说:“我感到很伤心,我买了五头驴,但不知怎的,在路上走丢了一个。“妻子看着他,说道:“你说得对,不是五头驴,是六头驴!“同样的,一件你所拥有的东西,如果你却不认识它,你断然否认它,然后又去寻找它,这样的寻找是不合法的寻找,只能通过认清那个东西实际上一直与你同在才得以解决。
因此,奎师那告诉阿周那他所寻求的东西并不存在。“你想要摆脱悲伤、死亡和无知的局限,因为你不知道你已经获得了这个自由,就像已经清除了想象中的绳索—蛇一样,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去清除蛇,因为它从来不存在,实际上存在的只是绳索,绳索吓不倒你。
相对的我
这是人类问题的本质,困惑是普遍的,因为无知是普遍的。每个人皆生于无知,当你出生时,你甚至不认识你的父亲或母亲。当你的感觉器官开始运作时,你就开始学习知识,消除无知,这个过程将在许多老师、父亲、母亲、祖母、导师的帮助下,在你的一生中继续下去。但是,在你所有的学习中,你做了什么来消除你对自己的无知?
一个简单的问题将帮助您了解您并不知道自己真正是谁。在你的日常生活和经验中,给我们描绘某个人,那个人是谁?描述你的一天,你可能会说:“早上起床,我洗了澡,我吃了早餐,我去了办公室,我吃了午饭,我离开了办公室,我回家了,我睡觉了。”一个“我”做了所有这些各种活动,你真的知道这个“我”吗?
每一次经历都涉及到你,体验者。当你经历各种经历,虽然你在所有“你”当中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你表现的自己不同。例如,对于你的父亲,你是儿子;对于你的儿子,你是父亲;对于你的妻子,你是丈夫;对于你的朋友,你是朋友;对于你的老板,你是员工。当你与不同人产生关系时,你担当一个适当的、相关的角色。
关系不仅与我们遇到的人有关,而且与物体、情况和事件有关。你不会与所有对象有相同的关系,即使是同一个对象,你在不同时间采取不同行动。某天,你看着太阳升起,你感到开心;但是第二天相同的日出并不让你感到兴奋——你只想回去睡个回笼觉,虽然太阳升起了,你必须起床打理你的日常生活。生活中没有什么东西让你说:“我会永远喜欢这样”。那个喜欢的人是相对的,那个不喜欢的人也是相对的,因此,沮丧的我、快乐的我、无聊的我——全都只是与“我”相对。那么,你从根本上是谁?你是谁?撇开任何幸福、沮丧、愤怒、绝望、无聊的精神状态,你是谁?
当你年轻时,曾有一个“我”说:“我是十岁的孩子”,然后你成了一个少年,然后成年,然后是中年,现在你已经老了。在所有这些身体状况下,我是一样的。身体不断变化,但你不是孩子,也不是成年人,你不是那个可以改变的身体。主奎师那说:
正如本我在这个身体里,必须经历童年、青年和老年,(在死后)将进入另一个身体,智者不会为此悲伤。
主奎师那说:“这个身体在童年、青年和老年只被一个我被占据,你所认为的自己——男孩、青年、叔叔、表兄——我是相同的。假设所有这些生活中的角色,就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演员可能穿各种服装出场,但你根据他的脸上认出他,在这个肉身里,有一个‘我’承担着男孩、青年和成年人的角色——一个‘我’就是所有经历的核心,扮演不同的角色。那个核心是谁?
假设在一部戏剧中,一个演员扮演国王的角色,另一个演员扮演乞丐的角色。在扮演角色的时候,假设第一个演员认为他真的是国王,忽视这个剧本,在舞台上占据王位,拒绝退场。第二个演员认为他真的是乞丐,出去乞讨或退出舞台,完全忘记了戏剧。如果他们皆认为自己真的是这个角色,两者都不能扮演那个角色。一个人知道他在扮演角色,他想扮演这个角色多久都没有错,一个人扮演乞丐还是国王的角色并不重要——两个角色得到的报酬一样好。只有当一个人忘记了他在扮演角色,将这个角色当成自己才会出现问题。如果一个演员将角色当成自己,这场戏就会变得一团糟。
这是根本问题的根源,你担当一些角色,忘记了所扮演的每个角色的核心。这是谁?我是谁?从所有角色中解脱?如果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我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我不知道核心是谁让我扮演所有的角色。要回答“我是谁”这个问题,我必须知道核心的根本。
我的本质
我看到天空,它是我感知的客体;我看到星星,它们是我感知的客体;我看见你,你是我感知的客体。我不仅感知形式,还感知到声音、气味、味道,所有这些都是我感知的客体。是自我,那个核心感知所有这些,另一个感知的客体,或是主体?它是主体,任何其他事物皆成为其感知的客体。
我是我所知世界的主体,我所知的一切都是客体,客体的知者是异于客体的。因此,我不是客体,我不是所知的任何事物。我可能认为客体是“我的”,但我从来没有把它们当成“我”,我可以说:“这是我的书,我的手表,我的孩子”,但是不会把这些都当作我自己。“我”的本质真相,那个看见整个世界的核心,主奎师那在《薄伽梵歌》中教导阿周那,个人获知这个“我”的自由称为“终极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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