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

对于结果，老赵丝毫不觉得意外，接通小黄电话时，他已经有很强烈的预感，不会是个理想的结果。但没想到，会如此让人失望。

年初一开始，王老板就安排超级时空信息项目策划。老赵也是很用心，非常努力。老赵组织团队详细研究了目前国内外的主要文件，特别是时空部的相关文件。组织技术部人员研讨学习，反复讨论，特别邀请市内时空信息专家论证。申报书几易其稿，逐字逐句的斟酌修改，老赵熬了多少个通宵，才最终形成一稿，让王老板脸上露出笑容。

征求项目正式通知发出后，老赵和王老板都是信息满满，反复比对文件条款，认为样样都符合文件要求，并且非常贴合当前技术赋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口号。从内容到形式，申报书都非常完美。王老板信心百倍，要申报一个大项目，预算一千万。

通知发出一周后，紧接着又一纸通知，给王老板熊熊烈火般的信心，浇了一盆冷水。老赵在王老板办公室明显感觉到这一盆冷水的温度。那天老赵正在王老板办公室汇报工作，办公室行政文员程紫烟，送来一个红头文件。老赵看到，王老板的脸色当即就变得乌青，神色有些慌张。王老板再没有心思与老赵讨论其他问题，只是喊他尽快再打磨下申报书。当天下午，老赵就得知那份通知的内容。巴山市时空局局长换了。

新上人的局长老郑，原来和王老板不大对付。十多年前，老郑还是巴山市时空信息院副院长，负责市场工作，因为一个业务，和王老板起了冲突。业务本身不算特别大，也只有两三百万，一个时空数据项目。

王老板盯着这个时空数据项目已经很久了，连续与崇南区时空局局长老朱沟通多次，最终项目落地，准备招标。项目招标时，王老板有点忌惮巴山市时空信息院，设置各种条件都无法拦住他们，而且时空信息院的资质还是甲级。

时空信息行业，资质是个大法宝。拥有甲级资质可以从事各种规模的项目，作业不受限制，评标专家打分也很看重资质。王老板想想自己的乙级资质，心里很是担心。两百多万的项目，肯定是公开招标，巴山市时空信息院一旦出手投标，自己绝无胜算。

为了确保拿到项目，王老板想尽各种办法，最后找到巴山市时空局副局长老程。老程是老郑的同班同学，交情非同一般。老程当时想着就是给老郑说一声打个招呼，不要参与投标，把项目让给王老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时空信息院是国有企业，项目少做一个，并不会影响老郑的收入。再加上老程和王老板关系非同一般，那年老程还是个办事员，家里急用钱，王老板毫不犹豫借给老程十万。这十万让老程感动得打心里，把王老板当成真朋友。低位交的朋友才是真朋友，一旦发了际，便不好再交朋友。

老程一听到王老板请帮忙，马上给老郑打电话。老郑的反应让老程大吃一惊，老郑反过来让王老板不要乱抢业务。挂断电话，老程也很无奈，甚至有点后悔，高估了同学情。他只有原话转告王老板，让王老板另想办法。

王老板为人也很机灵，看老程都拿老郑没办法，再找别人肯定也不行， 只有投标硬拼。说是硬拼，王老板也不傻，知道单靠业绩和资质，肯定拼不过时空信息院。王老板找老赵商议，老赵对比下资质，想出个办法，给崇南区时空局朱局长做工作，多加点任务，费用不增加，招标增设规划资质。多加的任务，其实是王老板公司之前已经做过的项目。

这一招打了老郑个错手不及，王老板如愿以偿拿到项目，却也将老郑得罪了。老郑面上没说什么，再也不和王老板有任何业务来往。

当年的竞争对手，变成现在市时空局的一把手。王老板心里着实有些慌，连着约见几次，想要当面汇报工作。老郑总是避而不见，好不容易见了一次，老郑又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王老板觉得压力像山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项目申报不下来，生存都成问题。他思前向后，决定棋走险招，越级借力。

商副市长分管时空局，是王老板的老乡。逢年过节，王老板总是给商副市长送点土特产。商副市长也很关照王老板，关照也只是停留在表扬赞同层面。

找商副市长帮忙申报项目，王老板也有点拿不准。没想到，商副市长不仅答应下来，而且还亲自组织老郑和罗副局长一同开会研讨，老郑借口出差没来。王老板也没在意，觉得有商副市长点头，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王老板又带着老赵，天天泡在时空局，扭着罗副局长汇报。罗副局长指点一二后，让先按一千万上报，时空局向财政局报项目时，老郑局长还会再统一调整。

项目预算提交最后一天，王老板不放心，又带着老赵来到罗副局长办公室。王老板满脸堆笑：“请罗局，多多关心下我们的项目，麻烦您了。”

罗副局长客套两句，胖乎乎的脸上也堆满笑容：“老王，我按一千万报过去了，这个也只是个收尾项目。最终还是要郑局确定，回去等消息吧，预算确定了，我让小黄通知你们。”

收尾项目，老赵听到这个词感觉不妙。走出罗副局长办公室，王老板满面笑容，张开五指，对着老赵比划：“五百万，即使郑局砍减一半，也有五百万。还好还好。”老赵不忍打击王老板，只有挤出点笑容迎合一下。

晚上，老赵接到市时空局办事员小黄的电话。一百万，项目预算明确只有一百万。小黄特别强调一句，郑局已经向商副市长汇报过。这句话是堵王老板，摆明就是再找商副市长也没用。

向王老板转述汇报后，老赵瘫坐在沙发上，仰起脸，面如死灰，他想不通，精心策划的项目，符合各级文件要求，就因为局长换成老郑，落得这样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