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光穿透黑暗,夜里乌鸦的嘈杂也隐于光明。原野先桔梗一步睁开了眼,他脱下身上的士兵服和靴子,留下一身素白,他叫醒了睡着的桔梗,为她递上一套旗袍让她换上,那是从尸堆里扒下来的,桔梗开始有点害怕不敢穿,但她知道,想活,她必须穿。换上了东华国的旗袍,散下盘好的发髻,任头发垂在腰间,洗去脸上的尘土和血渍,桔梗突然觉得自己焕然新生了
“我们接下来去哪?”桔梗问道。她虽然很开心能逃脱,但还是会患得患失,害怕没有方向。
“往西去吧,我身上还有些银钱,我们先去街上换身干净点的衣物就出发,这儿还有战争,不安全,我会被连队认出来,换了衣物马上走,不能坐车,要走小路,所以还需要一些口粮,但我身上银钱不多,我们在路上会有些艰难,姐姐你能吃得消吗?”
“我可以,听你的,那你,你身上的伤?”桔梗突然想起点什么,扶着原野的双肩这般问道。
“没事,涂了药,没大碍,伤口只要不发炎就没事,姐姐你别担心。”
……
日虽已入了秋,但走在小路上仍旧不免有些燥热,耳边本来应该是平和的蝉声蛙鸣也显得有些许聒噪。原野的汗衫湿了,也浸透了胸口缠绕的纱布,伤口被汗液灼烧着,有种抓心挠肝的疼,原野疼得嘴唇发白,面色清灰,但他不敢吱声,他怕吓到桔梗,好在他们刚才在路上遇到一个好心的老汉架着牛车,他愿意载他俩出村,并且什么也不问,这对原野和桔梗来说简直太好了。出了村,原野想给老汉一些银钱,老汉拒绝了,还很贴心地为两人指了路。谢过了老伯,走在路上,原野的内心在煎熬,想有无数把刀子剜在心上,罪恶的煎熬,让他感觉耳边好像有无数亡魂在哀嚎,勒住他的咽喉,要将他拖进那无边的炼狱,他明明已经逃离,却仍旧深陷泥潭。老汉明明是受害者,还对这世间抱有善意,以前的原野对自己的国家是害怕,现在的他是可以说是怨恨的,他怨,怨他们的残忍,他狠,狠自己的软弱,狠自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亲手毁了这个他曾经向往的地方,心口的绞痛和胸口撕裂的痛让他险些瘫软在地,面色已快接近死亡的颜色,身旁的桔梗发现了原野的不对劲,忙走过去将原野扶住,她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看出了姐姐的担心,原野长舒了一口气
“呼……”
“姐姐,我没事的,快到了。还……还有……有十几里路……就……就到了。”每说一个字,原野都在大喘气,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他要给姐姐希望,越向前走,胸口的伤口就更痛一分,那种撕裂的痛让原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在强撑,桔梗知道,但只能忍住眼眶里的泪不发一言,突然桔梗感到手中突然有一股下坠感,原野晕过去了,桔梗眼中的泪终于忍不住离了眼,她咬着牙,将原野背到了自己背上,一步一步慢慢地前行着,汗湿透进了泥泞,桔梗的后背湿透了,黏黏的,不知道是血还是汗,她不能停,她要不停地走……
落日带走了燥热,桔梗也不清楚自己走了多远,只是她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天也渐渐地黑了,桔梗的双腿不再听使唤,她双腿酸软,晕倒在了地上,倒下去的时候,她什么也没想,她好像觉得自己解脱了,因为她逃出来了,她倒下的地方应该是田埂吧,软软的,好舒服啊……
再醒来时,桔梗睁开眼,看到的是青黑色的瓦砾,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她下意识地慌忙起身,当看到身旁的原野时才安了心,原野的呼吸很乱,嘴唇干裂,面色苍白,很糟糕,但至少胸口的纱布应该是换过了,很干净,头上还有一块毛巾,桔梗拿下毛巾,探了探原野的头,好烫,她被烫得缩回了手。刚想下床,一个人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是个面容清秀的男子,看着年龄不大,约莫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他进来看到下床的桔梗说:
“醒了,桌上有些吃的,你先吃点垫垫,和你一起的人还在发烧,村里的医生说,他褪了烧就能醒了。嗷,对了,你们二位是哪人啊,怎么这么狼狈?”
桔梗不敢说话,虽然她会东华话,但是不熟练,会有口音,她怕被男子听出来她是东洋人,她只得用手比划,向男子索要纸笔,男子见桔梗不说话很是疑惑,
“你不会说话?”桔梗点了点头。
“那行吧,等他醒了再说吧,你自己先吃,我给他换个药。”
桔梗忙鞠躬表示感谢,男子笑了笑,摆了摆手,到:“没事,你不用这样。”说完就走到了床边,拿下了原野头上的毛巾,换了一块上去,并拆掉了原野胸口的绷带,重新上了药,昏迷的原野感受到一种软软的气息,很舒服,很安心,让他揪紧的心慢慢地放松了下来,睡熟了过去,梦里他又梦到了那个星夜下的稻田,有风吹过,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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