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母亲

2011-12-21 21:28:27

       在这个冬天晴暖的日子里，母亲艰难地走完了她68年的人生旅程，平静安详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噩耗传来，奔伏母亲床前，长跪不起，痛不欲生，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只愿自己替妈妈一死，以求延续她的生命。

    儿虽近在咫尺，却不能天天在她膝前尽孝承欢，此乃今生之大不孝。母亲接连住院，犯病之时儿不在身边，叨扰邻里，心诚惶恐。在医院来来去去跑前跑后，也未曾静下心来好好陪她说话。甚至她离开世间的那一刻，我在脑海里怎么也难回忆起今生母亲对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无数次想象着明年春节召集全家人与父母一起合影的情景；想象着母亲迈过70岁的门槛，儿孙们为她祝寿的场面；至少应该是，在母亲即将闭眼的那一刻，如电影、小说镜头里的那样，她无比眷恋地拉着儿女的手，气息奄奄地一一嘱托后事，儿女、子孙们会跪在她的旁边，泣不成声连连点头。

    一切都不是想象的那样。母亲历经了68年的痛苦挣扎，幸福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眷恋的世界。

    母亲一生是痛苦的。

    母亲姐弟七人，母亲居长。她生不逢时，命运多舛。上学刚会识字，不得不辍学照护弟弟妹妹。忍饥挨饿，省吃俭用拉扯大弟妹。下地劳作，洗浆缝补又养育我们姐弟三人。加上病痛40多年的残酷折磨，母亲羸弱的背影负起的何止是千斤重担。是她不禁风雨而又高大的身躯撑起了几十年一片风雨天空。

    母亲一生是幸福的。

    虽然早期物质是贫乏的，可母亲的精神是富有的。在上无片瓦遮雨，下无空地立锥的当时，父母以苦为乐，经营着五口之家。直到子女成人，高楼耸立，四世同堂，子孙绕膝。

    晚年，母亲虽然卧病，但是吃穿用度不愁。这满堂的儿孙是她幸福一生的最好见证。

    母亲的心是小的。

    记忆中，母亲谨小慎微，叮咛、嘱托不绝于耳。遇事前思后想，彻夜难眠。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在病重期间，她仍记念着钥匙挂在哪里，票据放在何处，回家的路要走哪一条......她的心比针尖还要小，呼吸一刻不停，思想一刻不止。

    小心行得万年船。母亲身兼水手和舵手，心中深思远虑，无惧风吹浪打。好人一生平安。是她如伞般的羽翼护佑着兄弟姊妹、儿女子孙平平安安，美美满满。

    母亲以心待人。

    邻里众多，上至八十岁耄耋老人，下至十几岁的总角小孩，在与母亲的长期交往中都会成为她的朋友。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她的榻前总会人来人往，谈笑风生给母亲解闷。她会攒上成把的零钱送人去消遣打牌。她因为有一顶好看的帽子，会硬塞给邻居大嫂一张钞票让其买一顶和自己一样的帽子。她将自己收藏的几包上好香烟留给心爱的外孙。她床头总少不了一包包的糖果，那一定是送给放学归来路过家门的娃娃。邻居大嫂的女儿红珍每年从洛阳归来，总是与母亲同榻为她暖脚。秋天，院子里几棵柿子树挂满了果实，让邻里尝遍是她心中最快乐的一件事。

    母亲一生是勤劳的、慈爱的、勤俭的。

    记得小时候，寒冷的冬夜，我钻在母亲怀里，看着她在床头吊一盏昏暗的油灯，为我姐弟三人一针一线缝补。正所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记得小时候，在麦收的季节里，母亲哮喘发作，她坐在一只小凳上一镰一刀地收割。她将最好吃的留给孩子，自己只吃残糠剩菜。她将最暖的棉衣穿在子女身上，自己迎风傲霜，靠一只火罐过冬。

    母亲一生是感恩的。

    她在晚年总向我讲述小时候的故事，尤其念念不忘在她人生历程中那些曾经给予过她点滴恩情的人。遥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病情好转，哪怕不远千里万里，也要找寻到那些恩人，当面报答。父母常向我提起曾经有恩于他们，家住构林关的某人，念叨着不知恩人现在何方，健在与否。千叮咛万嘱托，要我一定帮其打听恩人下落。工作之余，我辗转多人，终于打听到恩人的电话。母亲欣喜若狂，不断催促父亲带她去找寻恩人下落。可是，这一天终没实现，是她终生的遗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是母亲对我们的教导，她未了的心愿会留待子女们报答。众亲朋、众好友、众乡亲、众邻里，你们对母亲的点点恩情，她的儿子、女儿、孙子、孙女会牢记心田，以李报桃。

    历数母亲的一生，是一部长篇巨著，她平凡而传奇的人生可以写成皇皇万言。而今，母亲已化作清风而去，可她言犹在耳，音容宛存。无数次，梦见她手牵着我们姐弟三人徒步跋涉看望外婆；梦见她风雨中背着儿子去看病；梦见她在医院病床上一边挂着点滴，一边念叨儿子的生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在欲哭无泪的今天，我的心已如那滔滔的江水，汹涌翻腾。千言万语，万语千言无法表达对母亲的无限眷恋。

    妈妈，妈——子女们在此为你送行，请你一路好走......

    时2011年冬月廿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