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寂 一

就像是独自站在海边上，耳畔传来的无边无际的风声，和海对面高楼大厦的万家灯火。

                                                          ——余寂

一 出走

未名村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三面环海，一面接着山。再往山的南面走五百公里就能看到小县城。村民们世世代代，靠海吃海，都养成了惫懒的性子，这都科技时代了，还没几个人肯出去走走。

官家说要来未名村造个发电站，村长余良召领村里几个说得上话的长辈开了个会，同意了。后来官家又说来未名村造个信号塔，村长跟长辈们吵了两天的架，拒了。长辈们骂村长不懂事，不懂让村子发展发展，许多落后的村子求着官家帮助都求不到。

村长站在漫天的星子底下，抽了一夜的烟，忽然想起儿子余寂的妈妈，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信号塔最终还是没有进到未名村，这事儿最终不了了之。官家也没再来过未名村，连长途车都不往未名村开了。未名村彻彻底底的与世隔绝了。

因着村长的事儿，余寂打小就不太受欢迎。村民们对村长都有怨气，自然都教唆着孩子不跟余寂玩。余寂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打小爹不管，也没见过娘。习惯了一个人在海边闲逛，也早早学会了如何自娱自乐。

余寂小时候常常追着父亲问，“爸爸，我妈妈呢？”

村长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给他整急眼了他就红着眼睛怼余寂，“打石头里蹦出来的娃子哪里有娘？自己边儿玩儿去！”

余寂撇撇嘴，这么大男人了，生气起来像只红了眼的兔子。余寂不怕他爸，但总有点心疼他爸，他自己也不知道为啥。

打眼间余寂就15岁了，有一天余寂去赶海。眼尖的余寂瞧见海边躺着三个人，余寂眼皮重重一跳。想起他爸老是对他说，无事莫多管闲事，屁大点村子没什么事儿是非要你找到你头上的。

于是余寂走了。走了一会儿觉得心头不安，脑海里老是窜出来夫子在学堂里说的，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余寂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是回头找了村子里唯一愿意跟他说几句话的胖小子孙石头，把这三个人扛回了家。

这三个人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男女和一个小姑娘。许是在海里泡的时间有点久，身体都有点发肿，但都还有呼吸，还活着。孙石头怕被人发现他跟村长父子来往，把人送回来了之后就猫着腰跑了。

余寂叉着腰对这三个人发愁，然后挨个按胸口，拿木头管子做人工呼吸，都是渔家的老法子，好在有效。三个人都幽幽的转醒，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俊秀小伙子有点发蒙。然后看了看彼此，好一会儿之后才缓过劲儿来。

女人搂着小姑娘呜呜的哭，男人看起来倒是个能经住事儿的，安慰了一会儿妻子后，就起来找余寂搭话。先是跟余寂道谢，然后就问些有的没的。

可余寂干脆的很，只跟他说，这里是未名村，往山的南边走五百公里就可以出去。

男人觉得余寂脑子里有点问题，五百公里？走到猴年马月去？男人问余寂，“你家有大人吗？”

还没待余寂回答，余良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刚打上来的螃蟹。

余良看着这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一家三口，目光顿了顿，“这是干啥的？”

余寂想凑过来解释，却见那中年男人凑了过来，“您就是家里的大人吧，您儿子救了我们，我们想好好感谢你们一家三口。”

余良听着话乐了，“感谢我们，怎么感谢？”余良斜睨这男人一眼，“拾掇拾掇干净就走吧。”一脸相送客的样子。

男人一听这话急了，“那好歹您得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吧。”

余良嘴角笑意更深，看了一眼男人身后的女人，面上有嘲讽之意，“刚刚不是还说要感谢我们？”

余寂弄不懂余良的意思，只看到后面紧紧抱在一起时不时偷瞄自己的母女俩，还觉得怪可怜的。

“我很有钱的，只要您想办法给我们送出去，给多少钱都成！”男人看样是真的害怕了。

余寂觉得好笑，这话说的跟爷俩儿是强盗一样。

“走水路吧，船给你们。”余良说罢，老神神在在的进屋了。

一家三口看余良走远，把目光转到了余寂的身上。“小伙子，只要你带我们出去，我们就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余寂抬眼问，“什么叫更好的生活？”

“有会放小人的盒子，和会飞的大铁鸟，还有很漂亮的动物……”男人显然不擅长这些，但还是想尽力说的绘声绘色点。

余寂扫了一眼那对母女，“能找到我妈么？”

男人怔了一下，忙不迭的答应了，“我保证帮你找你妈妈。”

余寂满意的笑了。

当天晚上余寂背着父亲自己带着一家三口走了，给自己的父亲留了张条子，“爸，我出去找我妈了，找到人就回来了。”

余良看到条子，深深叹了一口气，晚上站在院子里听了一夜的海浪声，看了一晚上的性子，抽了一夜的烟。

后面那段时间老有人问余良，“你儿子呢？”

余良笑笑，不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