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寿

文：一墨一茶，图：来自网络

吴老汉最近一直为做寿的事伤神。

湘北农村习俗，60岁以上的人过生日叫做寿。他是农历戊子年即公历48年生人，再过个把月，就满69，进70岁了。按村里风俗，男进女满，进70是要风风光光做个寿的。

吴老汉早就有做寿的想法。毕竟，人生七十古来稀，一辈子辛辛苦苦操劳过来不容易。特别是，自己一儿一女都读了大学在外工作，按村里人说法，“都是吃国家粮的”，这让他很是满意，在村里走门串户时也特有面子。所以，当村里人跟他打招呼，“吴爹，您老做寿一定要让儿女尽到孝心啦”，他总是含笑点头：“那是，那是。”他心里清楚：村里人所谓“尽到孝心”，就是要大办，办得客气，有脸面。这几年，附近村里老人做寿，是越办越客气，越办越夸张，好像参加比赛生怕输了似的。今年，村里的岳爹、黄娭毑等五六个老人也都这样做了寿。农历9月，岳爹做寿那一次，他记得很清楚。上午鞭炮一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声声炮响夹杂其中，很远都听得见。酒席开始时，水泥坪上摆了十几桌，一桌坐10人，每桌10个主菜，一道一道依次端上来。厨师都是请的，做饭炒菜“一条龙”全包。酒席上，不但不收礼，还发红包，桌上一人一个，每人50块。吃完饭，下午还有戏班唱花鼓戏《八仙拜寿》，很是热闹。

热闹归热闹，但不知怎的，吴老汉总觉得现在这寿做得越来越不是个味。他大概算了下，岳爹做寿那一次，即使只按10桌算，每桌红包得5百块，饭菜包干最少得6百块，两项加起来至少得1万1千块，再加上请戏班唱戏和瓜果茶水等，2万块钱基本没得剩了。吴老汉一生节俭，一块钱巴不得掰成两块钱花。2万块钱，放平时能办多少事啊！就这么吃一顿看一次戏就没了，不值不值！再说，现在来贺寿的亲朋好友，大多进门时说说寿比南山、长命百岁之类的恭维话，一转身就都凑到一边，各自玩手机、打麻将去了，除了几个老人相互聊聊天，再想找人多说说话都难。他不禁回想起了以前。以前做寿多简单，儿女至亲聚几桌，老伴下厨多炒几个菜，虽说吃得没现在好，也没这么大场面，但男女老少聚在一起，聊聊收成说说家常，总是能哈哈笑不停。这么一比，现在这做寿图个虚名，劳神费力，越来越没意思。

离吴老汉生日还有个把星期的一天早上，起得早的几个村里老人发现，吴老汉一大早就乘班车出村了，说是去县城有点事。后来才知道，他是坐火车去省城儿子家躲“生日”去了。后来村里有人打电话笑话他“临阵脱逃”，他哈哈大笑：“这种寿做得没意思，不做不做！这种逃兵不可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