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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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的晚上，这座北方小镇的马路上难得清静一回。路上行驶的寥寥的几辆车，都默契地开得很快。路旁的行人，没有几个是成双结对地走。若是谁瞧见了这些裹着厚厚棉袄地背影，恐怕多少都会觉得有些可怜。

“乐乐，扶奶奶上楼”

乐乐是仕文的小名，尽管他今年已经18岁，是一年级的大学生了，父亲母亲还是忍不住到哪里都这样叫他。

“啊？”

“妈！我跟乐乐说话呢，让他扶你上楼！”

佳越嗓门不自觉地提了起来，也没办法，母亲赵淑慧过完年就该迎来73岁生日了，年纪大了耳朵难免不好用。老人没什么文化，脾气也倔，每次儿女说给她配助听器她都不肯。也许就是觉得配了助听器自己就真的老了。

佳越在家排行老三，家里还有大姐侯佳萍和二哥侯佳超。三家人都在同一座城市里生活，只不过大姐家在桥西，老二老三家在桥东。

在桥东，老人也有自己的一套老房子，这里有赵淑慧的老熟人们，虽然有些人已经随着儿女搬走了，有的已经过世了，但是老人就是咬定这里哪里也不肯搬。

老三侯佳越里母亲家最近，平日里自然照顾老人也多一些。家里蔬菜水果从来没有缺过，电器一坏不是马上找人来修，就是直接买新的，这些问题从来不用老人担心。二哥侯佳超平日里开开出租车，时间比较灵活，没事儿就路过都来看看老娘。要是佳越出差几天，佳超就索性就在母亲家住上几天，每天变着法儿的给老人做好吃的。

“哦”

淑慧脸上流露出一点小孩子犯错时的委屈表情。

仕文很听话，淑慧右手拄着拐杖，乐乐便扶着奶奶的右臂。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脚底下却慢悠悠的跟着奶奶的步伐，走在爸妈的后边。

上了二楼，在服务员的指引下四口人进入包房。包房的名字叫做“合欢阁”。这时大哥侯佳越、大嫂徐丽云，以及他们的女儿侯明娜已经坐在房间里。大圆桌的中间摆好了他们带来的泸州老窖，以及给老人和孩子准备的可口可乐、果汁和杏仁露。

今天这顿年夜饭和往常不太一样，按往年的传统，年夜饭应该是一家人聚在老人家吃的。淑慧会亲自下厨，给一家人晚上吃的包饺子。她虽然不识字，但是却清楚的记得自己孙子孙女爱吃什么馅儿的。老大家的昊昊挑食，不爱吃饺子。明娜从小儿就是个讨大人喜欢的孩子，什么都吃，吃什么都好吃，每次吃饺子都大声地夸奶奶。当然了，她最爱的还是奶奶抱的韭菜鸡蛋馅饺子。乐乐是三个孩子里家教最严的，虽然也很乖，但是就是不太爱讲话。小时候每次母亲孙静问他饺子好不好吃，他都支支吾吾的，然后点点头，比小女孩还害羞。过去乐乐最喜欢茴香馅，但是现在口味好像有点变了，三鲜虾仁成了他的最爱。

但是去年过年前，一场离别改变了一家人。明娜和乐乐的爷爷侯振华去世了。

说起爷爷的病，一两句话是讲不清的。只能说，老爷子命不好，到了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没享受了几年清福，最后几年一直再被病痛折磨。好在儿女都孝顺，轮番的照顾。振华最后的几个月已经大小便失禁，但是退休的佳萍，还有在工作的佳超、佳越哥俩儿，都始终不离不弃的陪在老爹身边。最后老人也算走的体面。

受这件事打击最大的，自然是淑慧了，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儿。现在家里猛地只剩一个人，她自然不适应了。感觉自打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后来，为了能逗老人高兴，丽云托朋友给老人家弄来了一只小狗。淑慧也喜欢这个小东西，每天按时给小狗准备饭，带小狗出去玩，不管家里谁来了，她都一讲到小狗就讲个不停，夸它聪明、通人性。不过，尽管小狗再好，老伴儿过世的哀伤还是刻在她的神情里。

日子过得也快，转眼老爹也去世一年的多了，为了能吃好这顿年夜饭，佳超便提议今年改变一下传统，全家人下馆子吃。换个环境也许能让老娘减少点悲伤，而且也不用担心她因为包饺子辛苦，再累出什么病来。佳超心里这么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