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

傻子，是一个人，70年代末生，没人知道他具体几岁，估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90年代末到2006年期间，每次寒暑假在老家总能看到他。一米七出头，白净结实，面容清秀，在农村这样的小伙子说实话颜值还挺高。

村里大家可不叫他傻子，我们叫他“聪明弟”，没有故意嘲讽，习惯的叫法罢了。据说他来自隔我们两三个村子的一个小村庄，家里只剩他一人，脑子在一次高烧之后有些糊涂，打小说话不利索，哆哆嗦嗦半天才将一句话完整蹦出。我们那边习俗，本地话不直接称人为傻子，相反称他为“聪明弟”，就一直这么叫下来了，独此一人，倒也不认错。第一次听到人称呼他时，我一愣，仔细瞅他一脸憨厚，年少的我竟觉得很配，真是该打。

傻子，他可是我们村里的常客，家家户户都认识，大家见到他都会跟他打招呼，一般会问他：“你又来了，这次帮谁家做工？”哦，对了，他在我们那是一个流动的“长工”，农忙时节，大伙家里总缺劳动力，他农活样样都是好把式，一身的力气。这样的他，在我们那可比明星受欢迎多了。

傻子，这个长工便从这家帮完，然后再到另一家，一家待上十来天、一个月不等，简直成了我们村的“自己人”，所有人都希望有这么一个好帮手，但是只有少数几家能拥有他，因为他实在太“好用”了，干活卖力不会偷懒耍心眼，忠诚不二绝不说闲话，简直就是一个“宝”，每一户人家都巴不得多占有他一段时间。

不管怎样，大伙心里想让傻子到家里帮工的很重要一个原因是，傻子工钱绝对低。他的工钱到底怎么算？我问过父母，父母说咱们家从没请过他，具体不清楚。他也是个可怜人，村里人有活干，他都抢着干，到别人家里都是脏活累活，有几户人家不厚道，肯定少不了差钱的事。那几年，也常听到邻里议论，谁家对待傻子粗鲁心狠了些，谁家克扣傻子的工钱什么的。听到这些话总是心里不是滋味，年少的心里默默将那户人家判了“死刑”，直觉那不是好人。

傻子，你可真傻！出来干活，卖力气卖血汗，也不知道给自己讨个好价钱。你真当自己傻么？由于在我们那干活干多了，时间也长了，有些人看不下去了，特别是一两个每次将他从村里叫出来的人，觉得把他带出来理应多关心他，所以偶尔会为他说几句公道话，不要让他被“剥削”得太惨。有一阵子，雇请他的人家会刻意在大众面前描述他们家对傻子有多好，对待傻子就跟自己家人一样。

也有某些人会拦住傻子，详细问他做了几天工，拿了多少钱，午餐吃什么，睡觉睡哪里等。傻子总是一贯地呵呵笑，偶尔明晰地发出几个字，半天也说不清楚。傻子，永远是一副傻乐的样子。

印象中在2006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是农村劳动力富余，还是身上出了“老伤”，不会是力气不再？时至今日，突然忆起，感慨之余，只想问候一句：傻子，你还好吗？是否还是结实依旧，是否还笑容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