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途中,天空下起细雨。初时,我对这牛毛般的纷纷雨丝并不在意,依旧慢悠悠跑着。可量变是会引起质变的,初时的十根百根雨丝,不值一提。等过十来分钟,几千几万的雨丝,沾到人身上,变化开始明显起来。眼镜上稀疏雨丝密集起来,汇聚成水珠,最后连成一片,人眼前只见得白茫茫,不能视物。头发上沾满雨丝,摸着湿滑、冰凉,如一丛刚遇上退潮的海边水草。上衣吸附雨丝最多,这会处于似湿仍干的薛定谔状态。寒冷伴随雨丝落在衣服表面,又渗透进面料,一心往里钻。不间断的跑步,身体分泌的汗水带着热量,渗透进衣服,试图由内到外散发出去。于是,上衣成了内外冷热两股能量交锋的阵地,形成一种既冷又热、既湿又干的奇特现象。
雨在下,人在跑着;雨停了,人还在跑着。天还亮着,人在跑着;天黑了,人还在跑着。路途似乎没有尽头,人的脚步好像也没停止可能。就这么昏昏沉沉想着,终点乍然出现在视线前方,显得如此突兀。精神还没消化这一突发信息,脑袋仍发着怔。肉体却有了应激反应,脚步放慢,身体摆动幅度下降,释放出跑步即将结束的明确信号。这再次证明,长跑时,人的意识与肉体是分离。甚至可以说,人长跑依靠的是肉体惯性,精神意识是可有可无的多余之物。
终于停下来了。随着脚步停下,人意识归位,与肉体融合无间,对身体的感知在复苏。有力搏动的心脏,心跳声响彻胸腔;全身毛孔大开,肆意向外喷吐热气,浑身上下热烘烘;血液仍在不知疲倦奔跑,裹挟着源源不断的滚烫使血管扩张,如一条条蚯蚓浮现在皮肤地表,急切散发热量……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激烈、热血、亢奋,都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消耗过度的空虚与疲倦,以及漫漫长夜的悄无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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