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

作者: 赤子树 | 来源:发表于2020-07-19 16:05 被阅读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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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红彦,乍一听以为是红颜,但我绝不是,关于这点我自己满脸的胡茬子就足以证明,而且我儿子也嫌弃说爸爸脸上有胡茬子我喜欢妈妈。所以我不用证明从我的长相便可以轻而易举的破除红颜祸水的称号。但总之,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好久。

    这个问题究竟该从何说起呢?哦!对了。应该是很小的时候,母亲用扁担挑着我和哥哥去娘家省亲,一头是我,一头是我的兄长。路人看到这场景便非要问个究竟,你家娃几岁呢?老大长的真心疼,后面小的几岁,男娃女娃?母亲笑着说大的是男娃小的是女娃,之后路人也跟着笑起来。至于这点估计母亲心底是想儿女双全吧!可我却偏偏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愿。到了外祖母家也半疼爱半埋怨的说起我了,要是个女娃该多好啊!后来我知道母亲说的好处有以下三点:

    一、小的要是女娃花钱便少。不用上太多学,便可嫁了,嫁了便有钱给大的娶媳妇了。

    二、不用操心打俩座庄,更不用担心钱的出处。

    三、既然大的是男娃,那传宗接代的任务便已完成。自然是儿女双全的好。

    小时候的我确实长的有点清秀,这点可能是遗传了母亲的缘故。要是清秀罢了,可偏偏身体弱。每逢季节变化,我便是要感冒发烧;每逢流感流行,刚听说就开始头疼脑热。总之这方面我便是跟很有天赋一样总是第一名,而且每次都是在凌晨两、三点发四十度的高烧。只记得父亲悉悉索索的穿上衣服去找村医,母亲拿着冷水毛巾为我降温。比这更小的事我是记不得了,但稍大一点的我还记得。

    “娃他爸,今日个腊月二十八了。”

    “娃还烧的了。咋们出院?”

    “明天就过年了,今年小年。”

    “我给张医生说下,看能取点柴胡和庆大不,发烧了喝上就能退烧。”

    “你赶紧问去!医生明天也去过年,医院里也没人了,待着还很慎人!”

    “昂!我问去。”

    迷迷糊糊记得,没过多久父亲来了,手里还拿着一盒一盒的药,那每一盒里面有十支玻璃制剂的药。每次喝药我都要大闹一场,除非是发烧抖起来打牙冠的情况,原因很简单就是苦的要死,这点也给我种下了心病,某年某月的一天要给庄稼喷洒农药,当父亲打开那农药的包装,居然也是一支一支的,我看着看着便吐了。总之我小时候就是这样,体弱、多病,母亲说我能长大确实不容易,真的是含辛茹苦。而用父亲的话说,我能长大成人花了他不止万元,而那个时候他出去做木工一天才收十元的工钱。就这样也是一日一日的过着日子。

    对于我生病这件事,家里人意见都不统一,各种法子都在想。父亲、母亲的总是先就医再说,在村里面打针吃药,不然去邻村的大大夫那里打针吃药,最后没办法才去乡里卫生院治疗,总之这就仿佛是一条生产流程似的,总能达到数月之久。可断然不会去县城、省城,因为那是我们这种家庭不可能负担起的事。

    祖父、祖母则有不同看法,他们认为生病必是家里有邪气,需找来风水先生驱邪。父母尝试了医治流程效果不佳后,便也妥协了。所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正是如此!我的祖父祖、母笑着说道。

    叔叔伯伯们大致也是同意祖父、祖母的意见,私下来语重心长的对我父亲说:“老三!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

    就这样父亲跑去十里八村外的地方去找“王师”(风水先生称呼)去了。回来便是次日黄昏,父亲背着王师沉重的行头,后面跟着一个约莫三十五、六的年轻人。后来才知道他是“小王师”,“大王师”生病了没有来。就这样小王师穿着道袍既吹又打,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着,既是贴符又是扎草人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天三夜,在此期间我只听懂过他念的祭文里有“太上老君”四个字,其他的一句听不懂。后来我问父亲他嘴里念叨的什么?父亲说小孩子问这么多干嘛!我仍没有放弃,于是问祖父他说了什么?祖父告诉我是“无字天书”。“无字天书”我好奇的接连几天都梦见无字天书,梦见我成了“小王师”。于是跟我的小伙伴一起玩的时候嘴里也叽哩哇啦,念着“无字天书”说着“太上老君”。后来听说比这更早些年“大王师”之类的被阶级斗争斗得死去活来,再也不说他能上天入地、抓妖降魔,可这些年日子好起来他又想起了他的那套祖传本师。偏偏是我们这群孩子玩耍最喜欢扮演的角色,而大人眼里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小王师”离开的时候不忘嘱托,赶快给娃再取个名字,带红字的最好!微笑洋溢在脸上。父亲、母亲连说好!好!绝口不提让“小王师”取名字的事,生怕那一字一百的事发生。“小王师”迈着丰收的步伐走了,祖母却开始心疼她那攒了两年才攒了的五百块钱,“这都是我娃做木工挣得血汗钱啊!”

    “妈!你给娃取个名字。”

    “你俩取!”

    “大大!要不你看着给娃取一个名字。”

    “我不知道,让你妈取!”

    “要不叫红彦吧?”

    “像女娃名字。”

    “人家老王家娃都叫牛娃、羊娃,老赵家转男、调船。”

    “老王家娃娃多就随便取了。老赵家生了六个女娃,还没男娃肯定取这名。”

    “我看就依我妈的意思吧!”

    晚上父亲和母亲还为此争论了一番,父亲不识字但觉得祖母说的有道理,红红火火就是好日子,娃乖不生病就行。而母亲觉得名字像女娃娃长大了也会抱怨,祖父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全家人都没有想出更好的名字,最终还是默认了祖母取的名字。

    取名字很简单,可改名字却很难。就好比你习惯了用右手抓筷子,突然变成左手,不仅你自己不适应,而且跟你生活的人都不适应。

    上小学时,母亲还是决定给我改一改名字。可改起来甚是麻烦,一要在让大家适应;二又有很多手续。母亲索性想到同音不同字的方法,就让我在作业本子上写着“鸿雁”两个大字,有大展宏图的意思,母亲觉得很满意。但到了五年级时,我那好心的语文老师又把我的名字变了回去,因为他觉得笔画太多不顺手,再说那个地方他最大,并且是一校之长这点事肯定能做的了主,所有家长都得听他指挥,否则后果就是让留一级再留一级,这样不听话被留着多上三五年小学的事大有人体会过。于是,我又被打回原形。

    上中学时,有了一些变化。记得一位赵姓语文老师课上了半截突然来了一句“名者实知宾也。”他说的这句话我是记下了,可他的师德一点都不可恭维,记得最深刻的事是她时不时的叫我班女生去他办公室(当时教师的办公室是一人一间),甚至拉上窗帘,门也上了锁。我们几个捣蛋的便踹他的门、敲他的窗,这样的后果便是上课时一顿暴揍。但他的那句话让我自信满满,反正圣人说的话肯定没错!

    上高中时祖父听说要换户口本,便早早的问我要不要改改,我想了想说声算了!他又去问母亲,母亲问多少钱?听到一个字一百母亲低头不语了,好像想起了“小王师”说改名字一般的低下了头。就这样全家都默认了,绝口不提改名字的事。好像在说:“算了吧!这是娃的命,这个就是娃的名字了!”

    后来我也觉得这是它的命,它经历了这么多曲折早该沧桑了。但是时代在发展问题也在发展,名字带来的困惑又一次侵扰着我。

    我妻子工作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跟同事谈起我,当别人问起我名字时妻子也是满脸通红的告知,那些女同事便笑着说像个女孩的。于是,妻子有了让改名字的想法。我想了想叹了口气。

    “真的要改吗”

    “真的!说出去我没面子。”

    “改起来真的很麻烦。”

    “有多麻烦?”

    “得坐车去千里之外的老家,去村委会、去派出所、还得重新办身份证,再等半个月甚至一个月才能拿到身份证。”

    “这一来一回要花多少钱?”

    “最少两三千吧!钱先不说,后面还有更麻烦的。我有中行、工行、农行、建行、交通、信用社加上信用卡,林林总总不下十张,这些卡废了得重新办。这还好说,房贷、车贷没法还,断上一月可要上黑名单的!”

    “哪来那么多卡?有没有钱?”

    “哪有钱?都是从十八岁以后开始办的,大部分都是学校、公司、单位让办的。”

    “还有没有其他的麻烦?”

    “有啊?前面那都是小事。微信、QQ淘宝、支付宝、京东、唯品会、美团、抖音、微博、快手、网易云、qq音乐、百度文库、新浪微博、博客、优酷、腾讯视频等等等等都用不了。”

    “最重要的是,铁路12306也用不了了。我回不来了,就算有临时身份证回来了,我也不是我了。你不会认识我的。”

    “啊?那要不算了吧!”

    “我也想改,以前是因为家里穷。现在是我不好改了,改了我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谁?我就是我呀!母亲生了我就是独立的我了,而我来到了这世间,就得要一个符号,能证明我是我的符号,有时候还得证明我是我母亲生的,那些证明也曾让我糊涂过、彷徨过、清醒过、铭记过。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经历让我明白了过去的自己、珍惜现在的自己、拥抱未来的自己,不再为此彷徨呐喊。

    “你干什么?”

    “我取体检单。”

    “叫什么名字?”

    “*红彦”

    “哦!”女医生转身离去,从背影看的出她笑得很别扭。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内心无比平静。

    2020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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