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的手

这段路不好走，巴士摇摇晃晃的，人的身体也跟着前后晃动起来。可是我看了一眼旁边靠窗坐的女子，确切地说是一个少女，她就像一尊雕塑般依然稳稳地坐在座位上，浑身散发着清冷而又沉静的气息，让人想要靠近，又无法靠近。好像一片洁白的云朵漂浮在眼前，担心一伸手去触摸就会风般飘走。

她的身子稍微朝窗子的方向倾斜，从我的方向只能看见她过肩的秀发和少许的雪白的脸颊。从我上车注意到她，她就一直保持着那样的姿态，一动不动，即使车像现在这样晃得厉害，她也还是安静地让人感到不可思议。让我怀疑我看到的只是一道幻影，或者她是另外的世界来的精灵，只是累了，在我旁边的座位上歇歇脚。

然而，从她身上传来的香气是那样真切，让我忍不住心跳加快。她头上毛茸茸的白帽子总让我有摸一摸的冲动。我只能靠想象抑制住我的冲动：她脸上的肌肤雪白如雪，是秀气的瓜子脸型，眉如远黛，眼眸澄净，眼神还带点稚气，这样才配得上她那身洁白的装扮。嘴巴不太小也不太大，如在水里浸过的白葡萄。我还设想她会突然转过脸来，问我可以打开窗户吗，或者我大声唱歌，打扰到了她，她转过身来问，可以小声点吗。只要一眼，只要能够看一眼。。。

突然车猛地停了一秒，然后车内尖叫声响起来，车开始在山坡上翻滚起来。身体在车内被倒置，翻滚，剧烈的疼痛出现在脑部，然后是腿部，可是我却依然放不下那个少女，眼睛寻找着她的影子，她的身体也终于脱离了座位，被抛向地面，眼看着就离我很近的地方了，却又被翻动的车辆抛到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我的视线也始终无法捕捉到她的脸颊。车终于停止了滚动，她最终以靠左在车里的姿势，出现在我面前半米的地方，脸正对着我。

真的是和我想象中相差无几的面孔啊，秀气的瓜子脸型，眉如远黛嘴巴不太小也不太大，如在水里浸过的白葡萄。只是有血从额头一直流到了下巴的地方，鲜红的血滴又滴到了雪白的羽绒服上，红白分明，分明却是死亡的气息。可是，此时，她的眼睛紧闭着，安静地靠坐在那里，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即使这场车祸会夺取她的生命，她也依然无动于衷，怎么可以，她怎么可以。。。

看见血从她雪白的脸颊流下，染脏了她洁白的羽绒服，她依然如雕塑般稳稳地靠坐在那里，我的心一阵绞痛，这种痛甚至超过了身体的疼痛。 她死了吗，她死了吗?

我是如此绝望，顶着又沉又痛的脑袋，拖着已经麻木的双腿，爬向她。

轻轻地，我终于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我抓住了她的手，我的脑袋终于不堪负重，贴在了地上。 如果可以，可以活下来，我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