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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在谈小说时你在想什么

当我们在谈小说时你在想什么

作者: 林曦一一 | 来源:发表于2018-08-11 08:30 被阅读33次
    当我们在谈小说时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小鸟的叫声撩开了天光,还是天光惊动了宿眠的小鸟,晨曦轻轻地扇动微光的翅羽,承载着小鸟的鸣叫声,爬上了窗台,企图把蓝色条纹窗帘布拉开。或许是感受到了光源刺激(也许是声音刺激),你醒了。眼珠子在眼皮下滚动(或许是热身运动)几下,稍微拉开眼皮,模糊的光亮爬过到睫毛的栅栏。你又合上眼睛。天光将亮未亮,你似睡非睡,鸟儿的叫在窗外若有若无地盘旋。

    拉动转闸门的声音把你朦胧的意识惊醒,那是楼下做纯净水生意的人打开门店的信号。你再次睁开眼,盛大的晨光如蜂鸟一般涌至你的视线里。天大亮了。你依然慵懒。起床,去洗手间排除积累了一宿的多余水分,按了水箱,感受巨大的冲水声带来的畅快感。望着牙刷上那条绿色牙膏,你联想到毛辣子爬啊爬,有些头皮发紧。有个时候,你就是喜欢以这种自虐的联想来提醒自我与现实之间存在的微妙关系。

    你走到窗前,把窗帘统统拉开。你喜欢做这种工作。这只是一个小套间,五十平米不到,呈一个90°直角。只有一张大门,却有四个大窗户。你讨厌门,也讨厌墙柜,只在卧室与小客厅之间拉了扇与窗户同色的墙帘。你拉开所有的窗帘布,站在窗前看了下。池塘里蓄满了春天的雨水,歪脖子构树依旧倾斜着躯干,无数的手臂呈扇形垂落在水面。对面幼儿园彩色的墙壁透过婆娑的树叶闯入视觉。这是一扇窗户所显示的界面,当然与之相邻的那一扇窗户界面也和这差不多,它们都栽种西墙上。南墙的风光实在乏善可陈,那只是对面人家的后墙。白色瓷砖已经泛黄发黑,蓝色玻璃窗也已朦胧不清,加上空调的外机,搭电线生锈的铁架与螺纹钉,以及邋遢的厨房油烟窗。

    是不是该弄点早餐吃?可是此时此刻一点也不饿。难道非得为了吃早餐而吃早餐吗?就像很多人为了结婚而结婚一般。你没有去吃早餐。随便拿了一本书,躺在临西窗的摇椅上翻开书页。你翻了几页书,明显看不进去,甚至你都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一本书,就把书塞回原地了。没有必要为了看书而看书。你躺在摇椅上,一会儿把脚伸直,一会儿把膝盖相叠,一会儿又翻个身侧卧着。

    是不是该打扫一下卫生,你问自己。眼睛瞟了一下房间各个地方,似乎都还干净。无所事事难道不好吗?非要找点事情干吗?你再次问自己。当然,自昨日至今日,空气中总会有些肉眼看不见的尘埃落在沙发上,茶几上,柜子上,地板上的。搞卫生,这项日常工作总是耗去女人一生很多时间。这是一种看不见的消耗,没有任何成就感的工作,完全可以被纳入别人忽视的工作。你今天不想做这种工作,你起身歪在沙发上,要搞卫生的想法才伸出去,又缩回来。

    拿出手机,看看微信上有什么动静,给所有发了朋友圈的人挨个儿点赞,就好像去各处风景写上某某到此一游一般。其实点赞纯属多余,你甚至看都没看人家转发的文章标题,风景,美食与自恋照。你做这项工作时只是一种毫无价值与意义机械运动,没介入任何思维,情感与意识。以前你反感这种做法,现在只是因为无聊,你开始做自己反感的事情了,你也开始反感自己了。

    幼儿园应该下课了,孩子们奶声奶气的吵闹声越过池塘的水面,飞到你的耳朵里。你感觉自己老而颓废。老而颓废的你挪动屁股,从沙发上爬到床上,无聊地盯着天花板。F发信息给你,解释说昨天家里断网,一直没回复。你忘了昨天究竟发了什么信息给她。

    F问你最近写了什么东西。

    你说,没有写作的欲望。

    F说,要强迫自己写点东西,否则以后再也写不出东西。F是一个有文学抱负的人,一个渴望能壮大别人精神世界的人。你不是。从来都不是。

    F给你发了数条语音。你点开一个个绿色的语音条,语音条后缀的红色小点一个一个消失。那些语音越过千里障碍从手机传出来,带着F对文学的虔诚与挚爱,带着F清晰的思维逻辑与声音质感,从千里之外赶来与你相会。你不由得赞叹,又若有所失。

    F说,卡佛是一个伟大的作家,他的伟大在于以生活中细微小变化引发的人生大变动,就好像蝴蝶震动翅膀掀起一场海啸,对人引发的精神震荡。

    F说话时总有一种不可置疑的信心。

    F说,有时候我们总是追求语言的美感,而忘却了表达的准确,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人语言确实很美,我们却感觉读不下去。就是因为TA的表达不准确,表达准确,就不会显得拖沓,杂芜。

    F说,好的小说不是靠语言取胜。卡佛之所伟大,正因为他的每一个场景设置,人物对话,肢体语言,都符合同一情境的要求,每一个字词简洁到不可消减,不可增加,这种准确性是表达的基础。

    F说话携带者雷电与风雨,有荡涤世间尘埃的架势。

    F说,以前我看过一个剧本,说一个小孩的父母老吵架,要离婚,设计了这样一个场景,非常巧妙——父亲喝醉了,钥匙丢了,要回家拿身份证离婚,没有钥匙做不到。于是小孩子就去找钥匙。你看,他在剧本中不写小孩子在这个家庭中受到多大的伤害,也不写小孩子多么渴望父母离婚,而是用这么一个找钥匙的情节来烘托隐藏的部分。卡佛的小说也是这样的,和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一样。他的小说考验的是读者的智慧,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结局。

    你心中想,其实你并不知道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小说,看着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好像没什么理由,也不留意这样的细节。

    F热情洋溢地说,我以前不懂这些,现在我知道了,我们在写小说时,一定不要过多的进行心理描写,而要留有空间,把这个空间留给读者。

    电话进来了,你按了接听键。

    电话听完,你发现微信语音绿色语音条又多了几个缀着小红点,F的。你扫了一下,中间你只回复了一个哦。你感觉有些歉意,有那种没回应对方热情的歉意。

    你说,刚才接到附近做生意的女人电话,她孩子沉湎网络,希望我能够帮她写篇文章,最好写得感动人,把孩子从网络拉回现实生活中来。她实在是高估了文学的作用,也高估了我的作用。其实,文学是最无用的东西。

    F叹道,是啊,其实文学真的是无用的。可是我们却偏偏被文学附身了。你知道,F也经常被她自己的小孩弄得束手无策。

    你继续点开开始未听完的语音。F语言一脱口,如箭搭在拉满弓的弦上,极富张力与感染力。

    你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分。

    在房间内消磨了一上午,去厨房切了苹果,香蕉,几个圣女果,做了一个水果沙拉吃。吃也是机械的,只是为了维持生命的机械地填充一下胃。

    路过阳台,看到墙角茶花花盆里的土裂开了缝隙,打转去厨房打水,给吊兰,茶花,四季海棠浇水。好在这几种花比较好养,否则早给你养死了。不干死也得涝死。

    回到房间,坐在摇椅上打开微信读书看《惶然录》,你喜欢的,会反复看。阳光浅淡,从西窗跌落到地板上,爬到你的足踝。在家里,你喜欢赤脚踩在地板上,不习惯穿拖鞋。

    听到微信提示音,拿出手机,是旧同事英子发来的信息。

    英子说,昨天开早会,店长还在说舍不得你走。自从你走后,赞妹子(领班)调子高得不得了,一点屁事都要开会。想起以前我们共事,那时候人少,事多,却和谐。现在人多了,各有意见,一点小事都会吵架。我都不想做了。

    我说,管她呢,你好好混到关门的时候,领到失业保险再说。

    张赞以前是楼长,后来升做领班,内心确实在膨胀,你是知道的。

    你要离开。是你感觉酒店的一切华丽色彩都灰暗无比。这让你压抑。

    上了几个月的班,习惯了早出晚归,一旦闲下来,你反而无可适从。

    你站在厕所旁的桑树下。桑树一年比一年高大,果实一年比一年丰盈,桑葚子落了一地,把灰白的水泥土染得斑斑点点。现在没有小孩子摘桑葚子吃了,小虎也不会用桑葚子染白色旧衣服。站在马路边朝前望去,感觉熟悉又陌生。五颜六色的招牌颜色渐渐变成了灰色,路上的汽车,两旁建筑,也逐渐在眼中灰化,剥落。你感觉独自处于一个巨大的废墟中央。周遭的一切那么凋零与荒芜。

    天色暗淡起来,你打转回家。你在想,你所感知一切,你所目见一切,或许是运用了某种文学手段罢了。比如意识流。你运用意识流去生活,真的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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