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九点，还与退休回来守在84岁老娘身边，专门照顾的二哥微信唠家常，二哥说白天去姑家走亲戚，在我院子里装了半蛇皮袋红薯。我还打趣：才不信呢，还不了解你么，肯定装了不止那点儿，而且绝对是沿途一路赠送。听到旁边看电视的老娘插话了：就是，你哥车上装了好几个袋袋，不知道都还送给了谁。
意外，措手不及
早上十点姐姐来电话，老娘住院了。我一愣，问咋回事？说是昨晚睡觉前摔了，早上发现动弹不得，二哥打电话给她，她两口子过去一起搭手，将老娘送到了陕中附院。
赶紧请假坐车，中午赶到医院，骨科的病床上，医院的白被子看不清老娘瘦弱的身形。姐姐和二哥还有三嫂守在病床上。说拍了片子，CT单子开好了，但还没排上队。
被折腾了半天的老娘，加上昨晚估计就疼得没休息好，打着吊瓶这会儿睡着了……姐姐低声细语道：老娘说昨晚靠椅看电视，喝了口水，拧身放杯子挪了下身，回座没搭实，坐偏趔到地上了。直埋怨二哥忽视：把老娘抱床上，跟她讲电话都没提，只是说老娘睡下了。二哥说，当时也没发觉啥不对劲儿（年龄大，身板轻，容易摔跤，好几次了。上厕所重心不稳都跌胶，为此没少提醒老娘稳点儿，慢点儿，脚步踏实，多抓多扶）。早上天快亮没见早起的老娘起身，他问才说，起不来床，疼得不得动弹（耐受力强怕影响子女的老娘一晚上都没出声），他没停就打电话通知。
姐姐和闻讯过来的三嫂一起搭手把老娘挪到车上，路上二哥确定陕中附院。骨科楼的医生接诊，让拍片子，做了B超，说髋关节骨折，先住院。CT只能明天做了，而且还得赶早，7点去排队预约。住院手续医生开好了，等下午片子报告出来拿着，才能到住院部南楼一楼15号窗办理。
考虑到姐姐下班晚，早上是口头请假，二哥昨晚也没睡好，还得整理拿些应备物品。三嫂也得去学校，三哥下午也回来。一切又都安顿好了，我留医院照顾，其他人跟姐夫车回去。
坐在床前帮老娘掖了下被角，老娘醒了。睁开混浊中透着一丝清澈的眼睛，怔怔看着我。
老年痴呆
老娘有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症。前几年有一次急性肠胃炎住院查出来的，当时医生提醒了，要注意。从刚开始偶尔因记忆力减退，将一些人和事张冠李戴，把秦琼和关羽都能拉到一个朝代；到失语时想像着说话，容易冲撞人；到思维判断障碍，总觉得亲人躲嫌她。把和老娘一起生活的二哥磨滴没脾气，刚开始还总是纠正，时不时叮嘱不让她到人群去，怕乱说话，讨人嫌得罪人。
这病目前无法治愈，后期会严重到不认识人，有些把亲人当贼防，把家里啥东西都往外拿，交给其他人甚至陌生人保管，就像敏艳奶奶最后那两年，把自己老衣都夹了出去。有些老人行为举止像孩童，看见人吃啥都想要一点儿，街上有卖东西的来，趁人家稍不注意拿起就吃，就像隔壁老太太，还有，家里啥她认为没用都拿出去卖。更有甚者，在初期，家人没留意走失的，给亲人留下终身遗憾！
老娘问我咋回来了？我嗔怪：能不回来么，您老太君打个喷嚏儿女们都要抖三抖，何况绊倒住院？！您看，这几天兵将都得挨个儿来给您老报到的报到，问安的问安～
像太阳一样温暖强大
提起老娘，所有认识的人都竖大拇指。老娘，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扫盲班出来的她喜欢看书，且过目成诵。大舅爷医书上的方子她运用自如，加上外婆的经书她都能念唱出来，懂针灸会看病讲佛经的老娘声称有佛法加持，能看见震慑住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那些年，四里八乡谁家有个啥事儿都来请，热心善良麻利的老娘将家里稍稍安排总是随后就到从没收取任何酬劳。有孩子啼哭不止的，有突然行为失常胡言乱语折腾的，还有卧床多日快不行的老人，甚至有医院拉回来让准备后事的……看到那些人见过老娘后都好了，童年的我总觉得很神奇！现在想来应该是老娘运用医术加心灵疏导，令病人树立信心起死回生！
挣工分年代，她干活一个人能顶两个男劳力；艰苦岁月，将诺大一家人生活打理井井有条，还将省下的粮油毫不吝啬借给在八爷家碰钉子的远房亲戚。以至现在，老供销社80岁售货员都不忘调侃老娘：二两油吃了一月还有一两半；疾恶如仇的老娘文革批斗大会上，有理有据将乱扣帽子给我老爹的人质问的哑口无言灰溜溜地。
老娘的肚子里总有讲不完的故事，《了凡四训》，《神话故事》《司马懿断案》，包括西游记电视剧中没有部分《刘全进瓜》等等，老娘讲的绘声绘色，幼时的我们听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和大人剥玉米到后半夜都没有瞌睡。
提起老娘的好，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住院
市三甲医院住院，年满65岁不需要地方的转院证明，直接拿医院资料，指定窗口凭身份证、信合合疗卡办理。
第二天到了拍CT时间，和二哥三哥一起将老娘挪上医院的活动床，推到位于另一栋楼CT室（虽然老娘很瘦，但人髋部骨折坐不起来，只能连床单一起抬）。
医生根据CT结合老娘健康状况和髋关节骨折部位，是股骨粗隆间即转子间骨折。也叫人生最后的骨折。因老年人骨质疏松，易导致。给出两种治疗方案，建议手术，也可以保守治疗。
手术恢复快，术后3周左右可以下床扶助行器活动，3-5个月就可以完全康复。术前检查达标才可以，风险就是人可能跟刀走。
保守治疗就是牵引，恢复后脚踝和膝盖不太得劲儿。周期长，要躺床上牵引2个月左右，卧床时间长，容易导致各种并发症，比如褥疮，尿路感染，坠积性肺炎等。很多老人扛不住，骨折没多久离世和这种种身体和心理痛苦很大关系。
接到医生通知，二哥坚决选择保守，理由是老娘年龄大了，不要挨那一刀，怕经不起折腾。他要老娘在就好，他可以24小时照顾。
姐姐坚决要手术，理由是要老娘生活的有质量有尊严，这手术技术成熟，老娘一向体制很好，何况术前还有各种检查，做不成手术再保守牵引。
老大不拿事儿，老三也想手术但怕气走固执的二哥，我也很纠结。
姐姐说不通二哥，给老娘做工作，声泪俱下历数以前几次关键时刻哥不在家，她帮忙拿事决断的正确。
老娘一声不吭，两手扯着被头，躲在被窝里。
在我屋子修机械的姐夫，听我回去讲了医院发生的一切，及手术和保守的利弊，直接给二哥打电话劝说，结果，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他多管闲事，我们一帮子西医洋奴，脑袋被灌浆糊，让人忽悠。
有儿子在，做女儿的没有话语权。二哥伺候照顾，更有决定权。不用受手术的罪，让老娘对二哥特别依赖。
说到父母跟前伺候尽孝，真要做到病榻前尽心尽责任劳任怨不容易。一直对狗狗等毛绒绒的东西过敏，看见痰和便便等不干净的东西，喉咙就条件反射恶心干呕。老娘本来就有便秘，卧床更加严重，即使用药和按摩腹部还不得不用手协助，嗓子一阵阵发潮，眼泪都出来了。
躺在床上，老娘脾气上来了就说一些自怨自艾的话，甚至不肯吃东西，姐姐天天利用午休时间过来陪她，听老娘诉委屈，变着法哄开心。现在都总结出老娘的规律来了，两天的新鲜劲儿一过，我和二哥两个床前伺候的就得换班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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