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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2)

这一路(2)

作者: 志华_77bd | 来源:发表于2018-04-21 23:06 被阅读762次
    这一路(2)

    1974年11月初,是我们入学的日子,初冬的季节寒气袭人、冷风凛冽,但是我心中却像人间四月天充满了和暖的阳光的明媚的春色,当时,太原师范学校的新校区尚未竣工,我们暂时迁居在太原市晋源区的一所中学里,那是一个布局非常特殊的校园:有数不清的瓦房、有一个接一个的小院子。校园平坦而宽阔,有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操场,还有一个有着硕大舞台的大礼堂,前院是高中生的教室,后院便是我们师范生的课堂,只要学校有重大的文体活动,高中生和师范生便会通力合作、合二为一。

    当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来到教导处时,竟遇到了一道选择题,因为我们这一届一共有六个侧重班,是专门为中学培养教师队伍而设立的。其中,有两个数学班、两个中文班、一个英文班还是一个体育班。老师递给我一张表格,要我写下选择的学科,我迅速的转动了一下大脑,数学班和体育班不是我的兴趣所在,中文班又有点浪费资源了,我自信中文我还是可以自学的,既然要上学,那就上点高难度的吧,也不负艰难的求学之路,于是,我果断地在表格上填上了英语班,从此一个未来的英语教师的种子就算种下了。我们班一共有52名学生,有两大特点:第一、女生多男生少,全班只有12名男生,前不久参加同学儿子婚礼的时候,同学们还玩笑着说,咱们班这么多的女生,你们却一个也没有追上,真笨。第二、同学们的来源地比较复杂,不能说是五湖四海,但也称得上是四面八方了,有南郊区、北郊区、小店区、清徐县和娄烦县,涵盖了太原市市郊的各个区域。剩下的便是我们十来个知青。

    我们初学英语时,发音就成了最大的难题,因为个人操着各家的乡音,真的是一人一个调,我们知青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中学学的外语是俄语,对于英语也只能是从字母ABC开始,简单的单词和音标也没一个统一的发音标准,当时是没有电化教学的,估计那南腔北调的英语,把我们的专业老师也气得哭笑不得了。虽然起步艰难,但是大家都非常的珍惜这一次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所有的同学们都是即认真又用功,早自习的早读,大家也是抓紧时间记单词、背课文,书声朗朗;晚自习做各科的作业,大家又自觉、又安静。渐渐的我们开始对英语入门,见面也可以用简单的英语打招呼了,这一点很令外班的同学们羡慕。其实,那时候文化课并不是学生们的重中之重的事情,毕竟这个阶段是文革后期,像“反击右倾翻案风”之类的运动也时而有之,但学校却从没有停过课,所有的老师都是用严谨的态度教书,学生们也是按部就班地学习,没有被政治风波左右。

    我们的英语老师是北京外语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人长得漂亮,衣服也给人以华丽的印象,教书的声音清脆响亮,每每一进教室,就会使我们眼前一亮,同学们上她的课总是精神集中、精力充沛的。她的教学风格对我一生都有着影响:我认为教师必须要有自我修养,举止要文雅大方,衣着要艳丽得体,声音一定要悦耳响亮,这样才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多年来我就是这样做的,受到了领导、家长和学生的喜爱和认可。

    另有一位老师,给我的印象也很深刻,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语文老师,当时的他已经不算年轻,但却非常儒雅,即有风度,也有深度,经常围着一条灰色的围巾,夹着教案和书本,步履稳重的走进课堂,他不苟言笑,却能把课讲的生动深刻,使人耳目一新,久久难忘。记得当时有一篇课文《触龙说赵太后》:赵太后新用事,秦急攻之。赵氏求救于齐,齐曰:“必以长安君为质,兵乃出。”太后不肯,大臣强谏。太后明谓左右:“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老妇必唾其面...”这篇古文学完之后,教室的黑板上也常常出现同学们的留言:上自习说话者,老妇必唾其面、乱扔废纸者,老妇必唾其面... 一时间堪比当今的网络流行语,着实让我们好笑了一阵。他是我最尊敬的老师之一,我常以他的教学模式为范本,多年来也养成了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的习惯,给人高冷之感。

    由于学习成绩的优秀,我被选入了班级的通讯小组,从此,各种稿件和各类活动的文案,均是由我来执笔,班主任老师来审核,我当时写得很多、也很快,但是字迹潦草,我想老师也未必能辨认清楚,或许审核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一天晚自习,高中部的两个音乐老师找到我,说他们高中要举行一场文艺汇演,需要我为他们撰写朗诵串词,他们居然会想到我?令人费解之余不免有稍许得意,从此“化学脑筋”的雅号便伴随我整个校园生活。其实我连数学细胞都没有,怎么会有“化学脑筋”呢,可就为这个虚名,也让我虚惊一场。

    我们学生的宿舍被安排在一个个小小的院子里,一个班一个小院儿,几间瓦房门对门的开着,过道及其狭窄。班里把我们女生分为5个小组,8个人共用一间宿舍,另把12个男生分别分配到我们5个小组里。除了睡觉,吃饭、活动均以小组为单位,当时每个组都有一个大的搪瓷盆来打饭,一支铁皮桶来打菜,值日生轮流掌勺为我们盛饭,就在宿舍前那狭窄的过道里吃饭,一个组蹲在地上围成一圈,边吃边说边笑,其乐融融的。一次,突然别组的一个女生说:你们要是猜不出来,就问问“化学脑筋”吧,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成为了焦点,大家都停下碗筷看着我,那个女生手里端着碗走到我面前说:“有一个字谜你要是猜出来,我们就服你。”我心中虽有紧张,但也像是没有退路,众目睽睽之下只好说:“说吧。”“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一撇一捺一横一竖...”没等到她说完,我便脱口而出:“樊梨花的樊。”那同学说:“果然是化学脑筋”。大家一起鼓起掌来,至今我也不明白是怎么猜出来的,否则会不会颜面扫地呢?

    第一学年的时光很快过去了,我们接到了通知,下个学年我们将要去新校舍了,新校区在太原市南郊区老军营的对面,多年后的今天,那里已是高楼林立、街市繁华,人来车往、道路宽阔,可当年,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庄稼地,孤零零的两座楼房遥遥相对,一座是我们学校的教学楼,一座便是市委党校的办公楼,早晨出早操的时候,沿着庄稼地跑到财经学院的门口,再返回来,一路上一个人影也见不着。学校旁的汾河上没有桥,只有一条地下的防空通道。上面是高高的坝堰。中午时分,我们也时常坐上坝堰,去听汾河的流水声,看着风吹高粱地,一片诗情画意。

    新的校园在当时非常的气派,崭新的教学楼高大而宽敞,教室里也是窗明几净,每个教室里都放着一架风琴,下课后,谁都可以去弹弹,可惜我是不识谱的,弹出来的声是歌不成歌、调不成调的,有一个女同学弹的很好,我羡慕的问她是怎么学的,她说:“你知道我下了怎么样的功夫么?上自习的时候,我都在桌子上练习指法。”原来如此,我甘拜下风。后来,她也成为了我们英语班里唯一走出来的音乐教师。

    教学楼对面有三栋两层的学生宿舍楼,还有一个大大的礼堂,礼堂里是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的,一片空空如也。那就是我们吃饭和开会的地方。吃饭的时候,各个班级仍然是蹲在地上围成一个圈,每周开会的时候我们则是排队站在礼堂里,听着校领导和教导处的老师们的讲话,只有在文艺演出的时候,我们才会从教室里搬出自己的课凳坐下来观看。这样一所新的学校里,却有一个破烂不堪的操场,那是一片废墟,杂草丛生、垃圾如山、破砖烂瓦、高低不平,学校通知我们各个年级的同学们,暑假一律不可以回家,参加平整校园的劳动。我们班的同学都是从农村来的,曾经也算是战斗在农业第一线的,有着丰富的劳动经验,大家拉平车、倒脏土、捡砖头,你追我赶,每天一脸灰、一身土,也是毫无怨言、乐在其中。关键是这一次的劳动并没有老师管我们,在当时叫做“学生自己管理自己”。那种劳动的自觉性和积极性在我今后几十年的教学中,也再没有出现过。

    在校期间,学校也曾多次组织学生在厕所掏大粪,这个活儿是又脏又累的,大家却踊跃报名,班干部把同学们分成几个组,分别负责几个男女厕所,记得当时把我分到了一个组后,那个曾经当过农村妇女队长的组长坚决的说:“我们组不要志华,她可干不了这活,你看她做操都和跳舞一样,哪能干得了这个活。”我说:“试试吧。”结果那次干完活后,她对我是刮目相看,我们也成了一辈子的好朋友。殊不知,我在农村期间也是干过不少脏活累活,也是被乡亲们认可的。

    最后一年的学习,没有太多的印象了,老师每天都在赶课程、赶进度,一位专门教语法的老师一下子在黑板上写出了16种时态,让我们目瞪口呆。记忆中,一个时态也没有学过的样子,翻开课本,我们学的是山西省的初中课本,大概也不过相当于今天初中二年级的水平,后来教书后才知道,那16种时态是高中二年级的知识。老师在着急的赶进度的同时,各种活动还是接踵而来的,在短短的一学年中,我们在伍家寨的农村学过农,在车间林立、烟囱高耸的工厂里学过工,也在郊区的学校里实习过两个月。在最后一个学期,我们还经历了中国历史上的三大事件:周总理、朱老总和毛主席相继与世长辞,震惊了整个世界。全国人民都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校园里、楼道里到处都贴着老师同学们悼念领袖们的文章和诗词,那时,我也写了好几页的悼念词,让我们班另一个擅长书法的同学,抄下来贴在楼道,每天都有许多的老师和同学拿着笔记本,把自己觉得不错的文章和诗词抄录下来,以示怀念。学校里以班级为单位,买来了白纸,扎花圈、写挽联,追悼会也是一个接一个的开。今天翻开我们的毕业照,可以看到,每个人的左臂上赫然带着一块黑纱。就在这紧张、悲痛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毕业季。

    毕业前夕,学校的各种大型活动也基本结束,我们只需要准备一场盛大的文艺演出,庆祝我们这一届学生的毕业。我们英语班的女生准备了许多的英语歌曲:《红星照我去战斗》、《红太阳照边疆》等等,演出非常的成功,把我们的英语功底也表现的淋漓尽致。之后的英语歌曲也成了我的最爱,在刚刚分配到学校教书的时候,我还教了我的学生们,学生们不但非常喜欢,而且还对我非常崇拜。

    等待分配前的日子,是我们最轻松的,每天同学们在宿舍里联络感情,男同学也趁机走进了女生的宿舍楼,大家互留通讯地址,在笔记本上留下毕业留言,记得一次,一个女同学拿个笔记本来找我,说某同学自己不敢来,希望我能给他留言,并且强调,如果我不高兴,那就算了。她调侃的对我说:“你看你把别人吓成什么样子了?”这时我才反省,自己在两年的学习时间里,过于孤傲,“拒人以千里之外”已成为我的代名词。

    毕业分配终于开始了,我们只有百分之三十的留城指标,其余的同学都必须回到原籍。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我推着自行车刚进校园,一辆装满学生的大轿子车停在操场上,随着一声哭叫声“大姐”,飞奔着向我跑来一个女生,一下子抱着我痛哭流涕,原来她就是我同窗共读、同宿舍的舍友,他们是要回北郊区的...那一幕幕分别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我们每天都在流着泪送别朋友,这样的同学情谊,我至今难忘。

    当班主任通知我到办公室去拿我的派遣单时,我的心情是非常忐忑的,接过派遣单一看,我大失所望,我居然被派到的单位叫做“第三劳改支队”。难道是要我去教劳改犯么?我拿着派遣单去找学校的书记,他是分管分配工作的,我说:“为什么把我分到那里,那里全是坏人啊?”只见书记不慌不忙地扶了扶他的高度眼镜说:“这就是我分配的,这个单位不仅有坏人,还有许多的好人,我本人就是劳改局调来的,你要去的地方和我之前的单位属于一个系统,我知道他们那里的情况,他们的子弟学校需要一名高素质的英语老师,另外,和你一起分配过去的还有一位中文班和一位数学班的学生。”从那之后,我们三个人便一起在那所子弟中学度过了数十年。

    第二天的早上,一辆气派的大轿子车停在了校园里,就是那个劳改支队派来接我们去学校报到的车,一位干部科的干事,带着我们三个少不更事的年轻人上了车,随着车缓缓地驶出校园,我也告别了我的校园生活。(未完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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