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歌未彻

      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题记

      那年暮春，你独立树下，在此起彼伏的杜鹃鸣声中，目送他牵马远行。“悔否？”你轻声问道。他没有答话，只大步流星走着。你叹息，转身欲行，忽听到背后如霹雳炸响般，他高声回复：“为国，死亦无悔！”

      你蓦然回首，恍惚间，似乎看到他挺直腰板，倔强而行的背影，穿越岁月，与多年以前另一个身影重叠——那是你飞马骋沙场，立刀斩敌首的壮影。

      多年以前，你正是少年，气血方刚。在最爱鲜衣怒马的年龄，你使钢刀利剑，欲为君王了却天下事。二十余岁的你，敢说敢做：曾单刀独马追贼寇，曾奔突千里擒叛徒，亦曾率万人南下归宋……我在白纸黑字间读到的，是一个会骑的卢快马、能挽霹雳惊弓的少年壮士，一个豪情万丈的辛弃疾。

      秋风猎猎，裹得鼓声阵阵，撞得战旗滚滚。头戴铁盔，身披金甲，身处其间，一心想血撒大漠、马革裹尸的你，可曾料到，有朝一日，军营角声嘹亮，战马嘶鸣，也只得梦中重温。

      是什么时候，你放下了长剑，拿起了羊毫软笔？远离沙场，频繁调动：你在湖南闲看山前灯火，在江西遥望江涵秋影；白日感小桥横断，夜晚听蛙声一片……杀贼报国的战场，已如隔世。观着山河美景、坐拥闲适生活，你却无法忘却金戈铁马——登上双溪高楼，你仍幻想拔出倚天万里长剑，扫平金军。

      但你的一片拳拳爱国心却无处安放。风雷怒、鱼龙惨，那懦弱的朝廷怕你、忌你，他们一心苟延残喘，早无宋初杯酒释兵权的智，与征战四方的勇。英雄如你，见金瓯缺，山河碎，早想痛拍栏杆，拔剑而起，却在朝廷的苟安之心面前无可奈何，唯有醉时看剑，长叹可怜无数山。

      鸟啼花歇时，你为茂嘉送行。你对着他的背影感伤，谁再与你共醉明月。同是被贬的抗金志士，他走，似再少有人懂你。但你可是辛弃疾啊，怎会任自己沉溺在感伤中。壮士悲歌未彻，吞进不尽艰辛后，辛弃疾，你又将歌着“男儿到死心如铁”，为国弃疾，试补天裂。

      廉颇老矣尚可饭，鬓微霜的你，也将气吞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