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纹

——一杯酒，一个故事，说酒讲故事。

十二、老友的黄酒

回重庆被老友拉到一个群里，说都是一些和文字有缘且性情简单的人，我欣然接受。没隔几天，大家便来在南山的某惮茶室喝茶聊天。因初次见面，我又不擅言词，彼此略见拘束，分手时约好改日再聚。

正好群里有一朋友大病初愈，择一日，大家相约在滨江路一餐厅里见面。

这几年在重庆待得少，怕对路途不熟悉，早早就抵达目的地。餐厅在半山腰的平台上，从下面的商场坐电梯上去。进入餐厅，才发现变成与马路齐平的一楼，真正的有意思。从包房的窗外望去隐约可见江面。

陆陆续续，大家如约而至。老友因堵车，稍迟了一会儿，推门忙致歉，手里提着一瓶黑色包装盒的酒。这是她珍藏了好几年的黄酒，在家翻找了半天，准备今晚献出享用。

待人差不多到齐，菜也上了桌，吩咐服务员取来杯子。只见老友打开包装盒，一瓶短嘴敞肚的青烟色瓷瓶静卧其中，很是雅致。瓶身上借着暖黄的灯光映出剔透的玉胎，宛如一件韵味十足的艺术品。拔出软木塞，倾斜瓶口，琥珀的液体缓缓漾于杯中。可惜杯子是平常的玻璃杯，不免有些遗憾，好在大家都并不拘礼于形式。

喝酒的人每人略斟三分之一杯，澄明的液体似霞光般晕开，顿时平庸的器皿也增色不少。在座的女士居多，大家举杯，先略为表示一下，大概为预先展开的各种话题润着嗓子。我陪着呷了一小口，准备好好洗耳倾听一番。很久没喝过黄酒了。口腔里此时散发着稍显酸且淡的味道，这也难怪，自己平时一贯的浓烈白酒地浇洗，黄酒自然认为是没什么酒样的感受。

眼前的一众好友，因为曾经的工作或合作的关系相识已久，很快就进入习惯的聊天模式。话题涉及到行业的发展现状，或回顾从前单位经历的感慨，也不乏介入到彼此共同交道的某位同事或朋友的八卦趣闻。但一小段交谈后，她们往往会回过头照顾到旁人的情绪，主动找着理由把话题引到看似旁落人的嘴边。

这是一群充满趣味且细腻的朋友。当真正要让我谈些什么时，我搜索枯肠反倒有些突兀，巴不得她们继续下去，而我早习惯当一个坚起耳朵的旁观者。

酒明显的较前去得快。各种传闻逸事已变成了下酒的佐餐，酒与话从来就是分不开的最佳拍搭。而随着各种玩笑的情节越来越频繁，我反倒关注到酒上来。想来，酒在几个人手上轮了几圈后，所剩已然无余。我拈起杯，少许的酒液如绸般滑向杯壁，静止后又如镜的透亮，结合一堂的自在欢聚，酒色更显温润雅致。

我独自抿着酒。起先依然的微酸从两侧味蕾传来。紧接着回甘徐徐显现，从舌尖向后舒展。待酒香在嘴巴中浅浅融化时，口腔充溢着秋天的果甜和米香的丰韵，一种芬芳的酒味在沉静与风情之间交织缠绵。

看来一个人偷闲的我已恢复了味觉的感动与敏锐。

我放下杯，轻松的望向咫尺的一众友人，她们的表情清晰的在我面前展开。桌上的人大部分认识时间不长，但这并不妨碍我对她们的感受。初识印象从一个比一个更甚的抨击时弊的淋漓风格，到慢慢的了解到她们在各自的事业渐成时，反而懂得享受一种朴素生活的充裕，越发觉得她们有一双审视生命路径的利落慧眼。最为可观的是游刃在当下的人情交往中，她们始终恪守一条不容违背的尊严标准，并时时保有一份属于自己的精神城堡的高贵质的。这样一群有味道的人与身前的这杯佳酿如此匹配交融。置身其中，何其幸运。

这种看客的身份，并未持续太久。顺着大家的兴致的高涨，自己偶尔也要凑份胡绉两句才是。

其中竟有段插曲，来人另有一男性友人，很是风趣喧闹。上来就点了一件啤酒候着。由着自己的爽直脾性，天南海北、犄角旮旯、全都细数倒出，看样子一两个时辰没有停下来的迹向。众人乐得，竟忘了今日相聚的主题。

眼前的灯火渐以迷蒙，深夜的重庆城在远处显得如梦似幻。这间房子里，岁月在每个人的脸上饱含深意又无声流动。然而，情谊依旧在杯中挽留，显得既宁静又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