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遗孀

曹蒙迫不及待地给钱小露打了个电话，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并约着一起去市图书馆找找去年的报纸，看哪个报纸报道了贾友。

景山市作为一个GDP只有千亿元的小城市，报纸曾经却多达几十种，景山日报、景山晚报、景山财经报……这些年纸媒日渐凋零，规模小一点的报社已经转行，只剩下几家大报社还在勉力支撑，即便如此，也还是有近十种报纸在发行。

曹蒙在景山图书馆查找着去年的报纸，大海捞针一般，钱小露迟迟没来，倒是方大山跑了进来。

方大山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曹蒙身边，看着他面前叠得高高的报夹，低声说道：“咱们报社就有资料室，干嘛跑这儿来查？”

“这儿更全一些。你怎么来了，小露呢？”

“被求败叫走了。”方大山给独亮起了个外号，因为独亮老说自己本姓独孤，方大山就管他叫“求败”。

方大山随手从曹蒙面前拿起一叠报纸，嘟囔道：“这么多，得查到什么时候。”

曹蒙满腹疑虑地说道：“大山，这事真的挺蹊跷，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阴谋。”

方大山笑了起来，看了看空荡荡的图书馆阅览室，揶揄道：“兄弟，你去当警察吧，凭你的直觉肯定能侦破陈年大案。”

“别闹，说正经的呢，那视频绝对是今年拍摄的，看窗花的褪色程度，应该是五六月份，如果贾友是去年死的，你说视频会是谁的？如果视频是贾友的，那网上的消息就是假的，小露和张莹了解到的那些关于贾友坠楼的信息又怎么解释？对了，还有一位自称是目击者的送奶工。还有，你不是也说对贾友的死有印象。”

方大山眉头轻轻一颤，笑道：“是啊，是有印象，看星星从楼上掉下去的。”

“可物业、居委会、保安都没印象。”曹蒙皱着眉头，眼睛依旧落在面前的报纸堆里。

“他们肯定不愿意承认呗。我去拿两瓶水啊。”方大山的声音有点嘶哑，他起身走到自动售货机旁，磨蹭了十来分钟才拿着两瓶水回来。

方大山只呆了一个多小时就找借口溜了，曹蒙一个人在图书馆呆到闭馆，只翻完了“景山日报”、“景山晚报”，并没找到关于贾友的新闻。但是曹蒙看到了一篇题为《老旧小区改造为何困难重重》的文章，署名是张莹，文章中提及的老旧小区，正是曹蒙现在所住的幸福里小区。

曹蒙看看文章发表时间是今年的三月二十日，大概内容是说，幸福里小区要加装外挂电梯，以解决腿脚不灵便老人上下楼的问题，但一楼、二楼死活不同意，结果电梯装不成。文章站在道德高度，对不同意装电梯的人进行了抨击，这种”以小见大“的行文方式，正是张莹的特点。

看完文章，曹蒙心里起了疑，张莹对幸福里小区是熟悉的，她又擅长把家长里短放大到社会文明、道德标准的层面，以她好事占尽的性格，贾友这个题材，她为何会让给自己呢？

曹蒙满腹狐疑地从图书馆出来，把调成静音的手机掏出来看了看，居然有十多个未接来电，有钱小露的、廖小明的，还有几个未知号码。

他先给钱小露回了电话，钱小露没接，他就又给廖小明回了电话。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廖小明大叫道：”曹蒙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我在图书馆查资料，啥事？是找到豪享财富的人了吗？”

“林耀老婆要见你！”

曹蒙心里一沉，哀求道：“小明，你帮我挡一挡啊，你知道的，我最不擅长跟女人打交道，她们一哭，我就头大。”

“以咱哥俩的交情，我要能挡还不替你挡吗？她这人油盐不进，就在我办公室赖着不走，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曹蒙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廖小明办公室，已经下班了，走廊里静悄悄的。曹蒙心想，在这种地方，林耀的老婆总不好大吵大闹吧，自己好好跟她讲清楚情况，也省得她以后找自己麻烦。

听到脚步声，廖小明一把拉开了门，曹蒙走进屋一瞧，一个身材娇小，长相文静的女子正坐在廖小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见她面色平静，曹蒙舒了一口气。

“你好，我是曹蒙，你先别激动，咱们有话慢慢说。”

女子站了起来，木无表情地说道：“走吧，我需要单独跟你聊聊。”

曹蒙哭丧着脸，求救地望着廖小明，女子看了曹蒙一眼，眼神冰冷而深邃，曹蒙心里一颤，咬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空旷的操场旁，曹蒙心里已经准备了一箩筐的词，但就是串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急得他直出汗。

女子停了下来，四下望了望，她表情凝重，缓缓说道：“曹记者，十分抱歉，我对廖小明撒了慌，林耀并没有留下遗书，我之所以那么说，就是为了有一个找你的理由，并且这个理由不会被别人怀疑。”

曹蒙愣住了，他本以为女子马上要开始指责谩骂，已经做好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没想到她冒出这么一句。

女子见曹蒙一脸懵，低声说到：“林耀不是自杀，他是被人害死的。”

女子的声音很小，但在曹蒙听来似一声炸雷，他的心陡然加快了跳动，他忽然想起了自己酒后的话——”贾友是被人害死的，林耀肯定也是被人害死的......"

曹蒙莫名地兴奋起来，但当着林耀遗孀的面，他觉得自己的这种兴奋感很不道德，他自责了一番，终于，同情和悲伤占了上风。

“那个，你慢慢说。”曹蒙从兜里掏出录音笔，女子却摇摇头，说不能录音，她马上要带着孩子回老家了，她要给孩子一个平静简单的生活，录了音，被那些人知道，她和孩子都别想安生。

曹蒙见她眼神中带着恐惧，只好将录音笔收起来，掏出一个记事本，说道：“你不介意我用这个下关键点吧，我这人记性不太好。”

女子点点头，二人在一张石凳上坐了下来。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留下晚霞在天边烈烈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