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交待完这一切后,府君此时挥了挥手,一名少年模样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府君身后,他穿着一身藏青色汉服,蓝色的眸子里闪耀着柔和的光,表现十分谦恭。
我惊叹于鬼道的人为什么都生得如此俊美,而且这里的气氛也十分轻松,跟我印象中的地府完全不同。
我记得刚才府君说过“六道无形”,这话的意思就是人会用习惯的场景或事物来取代六道事物的形象,然而真正的六道是无形的。你心中认为它是善良的、美丽的,它就会是这样;而你心中认为它是凶恶的、可怖的,它在你眼中的投影也会是这样。
这就是金刚经中关于菩萨四相的论述:菩萨本无相,相由心生,多行善事,心存善念,所见佛、菩萨皆为善相;作恶多端,恶念丛生,所见佛、菩萨皆为恶相。
看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府君点头赞许:“看来你确有慧根,菩萨所言非虚。这里我还要告诉你,在你开法眼、俱法身之后,你也会有法相,犯罪之鬼见你如见修罗。”
“他是我的唯一侍从,名叫谛听,本为地藏王菩萨座下弟子,现在我这里做事。我让他带你在酆都城内四处游览一番,也顺便给你介绍一下鬼道的组织体系和运行制度。我现在要开个会,你就随他去吧。”府君言。
于是我和谛听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天齐大殿,一出殿门,我便被外面的光线刺激得睁不开眼,这是从暗处走到明处的正常反应。什么?阴间居然有光亮,这次被召到这里来,地府真是不断地刷新我对它的认识。
是的,那天空与人间天空无异,也有蓝蓝的天和白白的云,甚至还可以看到天边有几只飞鸟掠过。
但再一细看,还是有所不同:天的确是蓝的,但却不是人间的那种蓝,更像高潮牌墨水的那种深蓝色;云也是有的,但似乎看不出它在飘动;而最关键的是,这里没有太阳的踪影,所以那天空看起来始终不是那么自然。
谛听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那感觉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我是看这也新奇、那也新奇,而他却一路无言。
每一个故事里都有一个闷油瓶,在我的故事里,谛听就是这样的闷油瓶。
走了大概有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了一个广场,广场全用白色汉白玉铺就,两旁分别矗立着四栋大楼,也是通体白色。
此时谛听转过身来,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前方就是四大判官殿,左边是赏善司、罚恶司,右边是查察司、阴律司。这里就是鬼道司法系统的所在地,赏善、罚恶两司相当于你们人道的初级法院,阴律司相当于最高法院,查察司相当于检察院。”
“这我倒是略有耳闻,就是不知真实的四大判官职能是否与传闻一致?”我小时候在奶奶嘴里不止一次听到她讲地府的故事,还是了解一些的。
“基本一致,有很多凡人自以为恶事做了不会被人知道,谁知道一桩桩一件件都早已记录在案,跑是跑不掉的。”谛听说话,面部依然没有任何表情,说实话,他真不是一个让人舒心的导游。
“现在四大判官都在天齐大殿中开会,你现在进去也没什么看头,你只需牢记,以后送到你那里的罪鬼都是从四大判官这里过来的,如果你发现有什么问题,也须按照崔判、查察、赏善罚恶逐级查问,不得越级查问。”
我心说原来这地府也是这套规矩,层级分明,难怪科层制的问题和弊端他们一样不少。
谛听见我出神,问道:“在想什么呢?”谛听还没有泰山府君那个水平的法力,现在我身上已经有了护体宝珠,所以他无法探听我的心声。至于为什么他无法探听我的心声,自有后话。
“新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你是府君亲自找来的人,在这里千万别恃宠而骄,要按规矩行事,否则捅破了天,府君也救你不得。”谛听突然话锋一转,脸上依然是那冷若冰霜。
这还没上任呢,威胁就已经来了,看来这地府官场是有些问题啊,不知道这位谛听先生是哪家的头马?姓蒋还是姓汪?抑或是我来了之后,他担心自己不再是府君专宠,所以这是在排挤我呢?
偏偏我石中金不是那服软之人:“只是不知谛听大人所言是何规矩?石中金本是凡间一小人物,蒙府君看得起,委我以重任,我只能以秉公执法以报府君,至于办事自然要按照鬼道规矩来。”
“废话,当然是鬼道规矩,但自己也机灵着点,这鬼道生灵,多着呢。”抛下这句令人玩味的话,谛听又沉默了,继续带着我逛大观园。
接着我跟他又来到了一个像军营的地方,门口站着两个哨兵,这哨兵衣服倒很特别,不是人间的那种军服,也不是古装,倒有点像是科幻片里的外星服装。
谛听跟哨兵小声说了几句,我们就进入了这座军营。“这里便是阴帅营,十大阴帅都在此地办公,同时也是鬼道军队大本营的所在地,走,我这就带你去见十大阴帅。”
在阴帅营会议厅,十大阴帅此时正端坐在会议桌两侧。十大阴帅其实有十一个人,分别是鬼王、日游、夜游、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走进去之后,谛听先给大家介绍:“各位将军,这位是府君亲自从人间召来的新任断魂使,手持府君钦赐令牌,持断魂飞剑,掌管鬼道生杀。”
“原来是钦赐断魂使大人,请坐请坐,来人啊,给大人奉茶。”说话的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小个子,身材佝偻,神情猥琐,那一身威严的军服穿在他身上极为不称。
“黄蜂将军,你倒是奉承得紧,放心,你那昆虫一类怕是用不上断魂剑,除非你有个什么不轨……”正坐在黄蜂对面的一位黄脸将军此时说话了,一脸轻蔑之色。
“豹尾!你说什么!你才有不轨行为呢,我这是礼数,你以为都跟你禽兽一般不懂礼数?!”面对豹尾的突然发难,黄蜂脸上明显兜不住了,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人针锋相对。
“行了!别给我丢人,都给我坐下!”这时,坐在主席位上的一位看上去50多岁的将军发话了,这位挺着一个将军肚,看上去倒是蛮像一个将军。
“石中金,这就是十大阴帅之首,鬼王将军。”谛听给我介绍道。我走上前去,站在鬼王的面前说了一句“鬼王将军,你好,幸会”,但双手却无处安放,我不清楚他们这边兴不兴握手。
鬼王看出了我的窘迫,倒是主动将手递了过来,和我握了一下手,说:“既然是府君属意,想必石兄必有过人之处,还望以后与石兄通力合作,维护好鬼道秩序,有用得着阴帅营的,请尽管吩咐。”鬼王这番寒暄,和人类世界没有二样,我自然也用人间的方式回应。
“不知石兄家住何处,生辰几许啊?”这时那位身穿白色军服的女将军问道,她就是白无常,与黑无常是兄妹。
“白无常,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府君钦赐的断魂使还需向你通报生辰八字吗?”我正要作答,这时一直无话的谛听突然质问起白无常。
“谛听小哥,瞧你这话说的,人家见石哥哥英俊,多问了两句,看你这多心的。”这白无常一脸妖媚,我看她不应该叫无常,叫九尾狐恐怕更加贴切。
“好,我姑且当你是无心之失,记住,不要企图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我还要带石中金去拜会其他大人,在此别过。”谛听说完这话后,我跟鬼王以及一干人等寒暄告别后,两人走出了阴帅营。
出了阴帅营,我忍不住了:“谛听,刚才白无常问我生辰住处,为什么你这么敏感?”
“府君早有明令,鬼道任何人不得刺探询问人道来的断魂使的住所生辰,否则以犯天条论处。在生死簿那儿你的信息也是隐去的,就是为了不让任何人干扰你执法。所以你要记住,不要给任何鬼道之人透露你的这些信息。”
我明白了,泰山府君果然心思缜密,隐去我的个人信息,就是避免鬼道之人利用我的家人来威胁我,逼我就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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