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过年的鞭炮已经成了公害,除了空气污染,更讨厌的是声音污染,尤其人口密集的大城市,过年那几天都不敢开窗户,看个春节联欢晚会根本听不见声音,耳边响的全是鞭炮声。有一年我是正月初五从老家回来的,本以为年已过完,燃放鞭炮的热度应该大减了,没想到,晚上就我们小区的鞭炮声几乎都连成了一片。我站在阳台上,透过窗户,外面是弥漫着的一团团的硝烟,硝烟下面是住户们堆在道边的鞭炮箱子,农村人点炮论“挂”,城里人放炮论“箱”,可见城乡差别无处不在。那几年反腐不像现在厉害,鞭炮自然就成了过年的“时令礼品”,于是成箱成箱的高档烟花爆竹,就从四面八方涌进城市,涌进权利岗位。这缕缕硝烟中,除了市民经济收入提升外,更大一部分是“时令礼品”带来的底气。
与城市相比,农村过年的鞭炮可就温和多了,一是人们住的分散,空间的距离减弱了鞭炮声的威力;二是,老百姓挣钱不易,上有老下有小都等着吃饭花钱,哪有闲钱放炮玩。每家都是以尽可能节俭的花费完成过年放炮礼仪,毕竟每一声脆响炸的都是辛苦的血汗。所以农村过年很清净,尤其春晚时间,绝对没有放炮的,因为邻里之间都相互熟悉,一旦破坏规矩影响了别人看春晚,次日会遭到声讨。
小时候盼过年,最盼的就是放鞭炮,对于男孩子,似乎放鞭炮就是过年的全部。但那个时候钱少,买一挂鞭炮根本舍不得一次性燃放,而是把它小心翼翼地拆散,像朝鲜放火箭一样,一个一个地变着花样放。例如把它塞在瓶子里点,亦或塞进冰窟窿里放,或者点着了抛向高空。研究炮仗在不同的环境中爆炸的效果,完全有一种科学家的探索精神,幸亏诺贝尔早早发明了炸药,否则诺贝尔可能就诞生在中国了。
为了能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鞭炮,我们发挥所有的聪明才智,想尽一切办法去弄钱,去买炮。每到腊月二十三以后,年货市场一天比一天火热,村子十字街口周围,是年货市场,每天商户随来随占地方。我们这群嗜鞭炮如命的家伙,每天早早抬出自家的桌子在街边抢占地盘,搭建货位,等着卖年货的商户租占。一般一张桌子租一天五毛钱,可以买两挂一百响的鞭炮,这对于我们应该是巨额收入了。所以大家都起的很早,为了抢占一个好地方,常常大打出手,但过两天又成了好朋友。
大年初一是孩子们最活跃的时候,因为早晨家家都放炮,孩子们走街串户,从燃放过的鞭炮屑里寻找没有炸响的残炮、哑炮,这些哑炮有的是还没来得及引燃就掉在地上的,仍然可以点;有的是炮捻点燃了没有响,但炮药还在,可以把火药弄出来点。总之捡的残炮、哑炮都是我们的宝贝。
为了捡到更多的宝贝,必须早早起来,伸长耳朵听着,听到谁家放炮就第一个跑过去,晚了就被别人捡了。如果同时有几家放炮,有经验的孩子能听出谁家哑炮多,凡是响声不连贯的,说明哑炮就多,是捡炮的最佳地点。
为了过年鞭炮响得清脆,每家在年前都把鞭炮在太阳下晒一晒,免得受潮不响。村里有个老学究,是个老国民党,据说上过黄埔军校,鞭炮从来不晒,他家哑炮最多,孩子们都乐意到他家捡炮,每当听到他家稀稀拉拉不连贯的鞭炮声,都会大声喊:“快来吧,他家多,他家有”。每当听到孩子们的喊声,他就笑得合不拢嘴。学究坚信,大年初一儿童的话最灵,每年有一群孩子到他门前高喊“他家有,他家多”,那是最好的祝福。这些吉祥话花钱也买不来,看来不晒炮自有他的道理。
过年的时候,我们常拿自己拥有鞭炮的多少、大小“炫富”。记得一次爷爷花两毛五给我买了一挂鞭炮,是一百响的大白炮,每个炮足有一寸半长(5厘米),爆炸威力巨大。我虽然没有别的孩子炮多,但这样大的鞭炮他们都没有,于是,我常常拿出一支来和其他孩子比试,他们总是甘拜下风。小时候爷爷对我很亲,他的好处我几乎都淡忘了,唯有那挂大白炮一直记忆犹新。
后来机器产的小红炮流行起来,大白炮因为生产成本高惨遭淘汰,市场上再也找不到它的踪影了。但小红炮实在是放着不过瘾,从此我就不爱玩儿炮仗了。但大白炮到情结永远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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