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2017年的高考,已经过去一整年了。
高考阴云笼罩着的天空,在2017年6月8号下午英语考试结束的那一刻,突然放出灿烂的光芒来。那时的我并没有感受到狂喜或者巨大的悲伤,并没有意料中的兴奋或者意料之外的不舍,只是觉得,终于结束了,如释重负,从此我的生命里不再有数学也不再有文综,不再有成堆的试卷和暗无天日的焦虑。
这场考试像许许多多的模拟考一样,没有起伏也没有慌乱,三年的时间眨眼就过,何况两天。漫长的准备,然后一瞬间结束。可是,它终于结束了。虽然没有过大的心情起伏,但那时的我对未来充满期待。高三最焦虑的时光里,我只有靠写日记来鼓励自己,写了一大本,里面最多的话就是:明年的九月你会在哪呢?明年的今天,你就可以尽情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成为一个闪闪发光、光芒万丈的人。再坚持一下,请你再坚持一下。
支撑我度过高三那段难捱的时光的,是我对未来满满的期待。2017年的九月来了又走了,2018年的6月来了,已经整整一年了。如果我能和那个焦虑的高三小女孩对话,我会说什么呢?我实在不忍心打破她对未来的幻想,但我真的很想告诉她:再努力一点,拼尽全力,也许你会有另一种选择,也许你就不会后知后觉发现那么多的遗憾。可是,时光已经走到了这里,我只能抱歉地看着那个小女孩,对不起,我并没有活成你期待的样子,我辜负了你的期待,而我,甚至还有些羡慕你,羡慕你的朋友还在身边,羡慕你纯真的心境,羡慕你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样子。
高考的那些重若千钧的意义已经与我无关,可是从昨天到今天,我却同样地感受到了紧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最好的朋友正在参加这场考试,他已经没有退路,我为他头顶悬着那把剑担忧,我怕那把剑在这场考试的某个时刻突然掉落,让他功亏一篑,我知道他背负着的是怎么样巨大的压力,我只能祈祷请幸运女神眷顾一下这个勇敢又努力的人。是要有多大的勇气才可以作出复读的决定啊,这种敬佩是已经高考一年的我后知后觉品味出来的。我对高考成绩和志愿都不满意,可是我是个懦夫,复读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我敬佩我的朋友,也敬佩他的决定。
今天课上,老师说到她对高考的数学题目已经彻底忘记,她说:因为不爱,所以忘得特别快。突然脑海中就电光石火地闪过一个念头:我对高考的那种感情,是爱啊。像照顾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地抄写数学错题,整理题型,用红蓝笔写出解题思路和易错点;有任何疑问就追着老师问,基本上每天都要在各个办公室流窜;拿到试卷,下意识地握紧笔,皱紧眉头,注意力在瞬间集中,立刻进去忘我的状态。参加高考时并没有传说中的战斗的感觉,是因为其实我很早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啊。
所以,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因为我爱高考啊,所以我才会那么专注地那么爱护对待它。那种剧烈的、波涛汹涌的感情,原来是爱不是恨啊。有很多事情,只有时光才能告诉你啊。
也许现在我跟高考的唯一联系,是我的那个朋友。在五月份他过生日的时候,我给他打了一次电话,他说他的成绩排名和班主任对他说的话,他说着说着就哽咽了,然后电话这头的我突然就眼睛一湿,觉得很心酸,很难过。我不知道我怎么样才能帮他,他的那些压力,那些焦虑,时隔一年,我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么他感受的一定是我不能想象、比我感受到的千百倍多的压抑。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用各种方式宽慰他,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上个礼拜周六,又给他打了一次电话,明显感觉到他没有那么焦虑了,然后和他天南海北地聊着。
“我跟你讲,我们学校就是名堂多,体育课我选了高尔夫然后要去好远的场地打卡,下个学期我要选跆拳道。”
“哇!体育还可以选的啊!我也想选跆拳道。”
“我特喜欢你们中大的历史系,等你到了中大就带我打入你们中大历史系。”
“哈哈哈我们中大怎么就成了我学校了,上次有人寄了几张中大的明信片给我…”
“我暑假我去赚钱旅游……”
“我已经问好了咱们学校旁边的那个老板我要在他那里学吉他,我还要去肯德基打工…”
“你考完了就去南昌玩一玩,先狠狠地玩一玩。”
“不知道南昌的那些大学让不让进,我想去找他们玩。”
“好主意!大学里谁都可以进去的,要他们带你到处玩…”
我说,想想下个礼拜的今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你就可以像表情包里的那只飞奔出栏的鸡一样,想象一下,兴奋吧。
可是有些话我却没有和他说,我不知道是鼓励还是压力。其实我心底里还想和他说:考得好一点,再好一点,那样你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我希望你能够有最好的选择,有最新的起点,我希望你能达成所愿,成为一个闪闪发光、光芒万丈的人。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我等着你凯旋。我祈祷你心情平静地考完这场试,我祈祷你不慌不忙地处理棘手的问题,我祈祷你陷入两难抉择时最后是正确的选项。我祈祷你正常发挥,更祈祷命运女神眷顾你,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我亲爱的朋友,你一定会好好的。
后续:
6月8号那天广州下了很大很大的雨,我活了这将近20年,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雨。这来势凶猛、好像要把天地淹没的大雨生生把我吓住了。我困在图书馆里,大雨砸在图书馆的玻璃顶上,好像要把图书馆给砸穿。手里的小说也看不进去了,不知道这样的大雨什么时候能停。级群和朋友圈都在直播雨势。
“男生宿舍楼一楼全被淹了!”
“六教一楼全被淹了!”
“饭堂进水了!”
“水井盖被冲走了!大家待在宿舍不要出来!”
……
学校里面有一条河贯穿而过,水漫上校道,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出哪里是河哪里是桥。宿舍旁边的操场已经变成池塘。因为学校在白云山脚下,师兄师姐提醒要注意山上的小动物下来…整个世界汪洋一片。图书馆一楼放满了水桶接漏下来的水,我坐的书桌旁边两边都在滴水。我想回宿舍,可是通往宿舍的路已经被淹了,水井盖也被冲走了。那一天,我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可怕和威胁。我担心着江西会不会也是这样恶劣的天气,会不会影响在考最后一门考试的朋友…我恨恨地想以后有了男朋友的话一定要骂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想象着男友力max的男朋友背着我过河到宿舍或者划着个皮划艇来救我的画面,第一次真正为单身狗感到悲哀…
下午五点的时候雨停了,不知道这个雨什么时候又会下起来,我权衡了很久决定回宿舍,一个人淌着水到超市想买泡面屯起来度过之后可能几天不能出宿舍的日子。超市里挤得就像早上八点的二号线,我花上了一个小时才拿到泡面排到队。出来的时候,看到校道上的水已经退了很多,我想起来这个时候朋友已经考完了。
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
“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反正考完了”
“哇!还行!一般说还行就是考得很好的意思!诶…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你那里好吵…”
“可能信号不太好,我现在在回学校的路上,要回去收拾东西了”
“那你好好走路注意安全,我晚点再打给你”
我对具体某一天发生了什么通常都不会记得很清楚,可是六月八号那天由于这场昏天暗地的雨、内心翻涌的无助、18年高考的结束,而印象尤为深刻。
十几天之后分数出来了,606分,全省2400名。听到这样的成绩我心中其实是有点小小的失落。没关系,考完了,就是胜利。
再过了十几天,录取结果也出来。
八月的某一天,他说:“我办升学宴,你来吗”
“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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