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代的爱情》｜为简单而感动

《1980年代的爱情》｜为简单而感动

作者：郑士平。笔名：土家野夫。

土家族，经历坎坷，做过警察也坐过牢，出狱后做过书商，经历过太多的江湖生涯。

从他的散文集中可以读到他纵情贪杯，热情豪迈的性情，有时候又能看到一个有情怀的知识分子。

野夫的文字如行云流水，洒脱自如，痛快淋漓。在网上看见他文章中的一段话就被深深吸引了，很喜欢他的文字风格。“人类本质上是善于忘怀的生物。伤痛抑或仇恨，都容易被时光所风化，尤其当作恶者易装登坛，化血污为油彩粉墨之后，曾经的呻吟抽泣竟可能变声为娱乐的淫浪。我只是这一堕落时潮中的反动者而已——在狂飙盲进的岁月里逆向而行，固执纠结在洪荒之初的草莽上。”摘自《身边的江湖》。

1980年代的爱情，是非虚构小说，是在作者真实故事的基础上改写，润色。曾被翻拍成电影。

野夫用他特有的文字讲述了一段非常简单平凡的爱情故事，也是对青春的追忆。

怀念青春

和女主人公的邂逅发生在供销社，见面才发现是男主角雨波暗恋的初中同学，记忆中那个冷美人。再次重逢邂逅并没有激情燃烧，两个人把每下心跳都藏在胸腔中，不肯跳声出来。每一个人的青春都有过这样的心跳，看见对方支起的篱笆，总有胆怯，懊恼，不甘，疑惑。那一点好感的燃烧就从这一道羞涩的篱笆开始。

初遇丽雯，雨波总是找买酒的借口多见几次丽雯，雨波很确定的是，必须走进她的生活。丽雯表面冷漠，心里还是关心着雨波总是喝酒会伤身体，丽雯为雨波打了一瓶掺水的酒，二人由此有了一点小口角。

青春年华萌动的爱情没有那么直接，有时候会默默的做些事情，当雨波感觉到这是丽雯的关怀时，那种喜悦是真的比蜜还甜。

与丽雯的关系明显走近是源于跟丽雯父亲的见面，两个人的聊天中加入一些作者对文革特殊时期的见解，包容和理性，我想这是作者这一代知识分子无法抛弃的情怀。

那个年代对爱情的表白似乎有些艰难，有一些若即若离。青春时的爱情大概有这样的开始，生怕爱情的窗户纸捅破了，也破坏掉整个美丽的窗景。于是把难舍难分变得小心翼翼。

在公母寨的河畔，临街小路上，雨波和丽雯度过了一段世外桃源般安详的生活。两颗心暗自依偎，却从不越雷池。也许女生天生就比男生多愁善感，丽雯有心事却从来没有说出来。

那个时代文革的余波还尚存，其实哪一个年代都有着人情冷暖，只不过披着不同的外衣而已。

雨波和丽雯来往密切也会受到上级领导的关心，丽雯的父亲因为政治立场上站错了队，组织就给了雨波一个善意的干预。

对年轻人来说，组织并不能阻止两个人的约会，而这两个人虽然爱意已生，却一直没有向对方表白过。即使同处一室，面对黑夜降临的尴尬，还是压制着蠢蠢欲动的火苗，心中早已小鹿乱撞了，在暗自进行着欲望与清纯的搏杀。

雨波试探的问起丽雯读书时写过的情书，丽雯却颤巍巍的说，弄丢了吧。雨波的多次示爱都遭到了丽雯的婉转回绝。这样的回应雨波有些心痛。

真正的爱情是要有疼痛感的，作者说如果没有痛感，而只有快感，那就是成年人的一种两性关系。那个年代青春时的爱情还有一种一尘不染的纯净。

我想丽雯此刻的内心是挣扎的，她有她的苦衷，可是此刻的雨波是无意了解的，得不到回应的雨波有些落寞，想要抓住她又怕那一点纯净的情意也从指缝中溜走。离开供销社房门时雨波泪如雨下，而在门的另一边丽雯的泪水正落在炭火盆里滋滋作响。

真正有爱情在的时候，我们会经历很多情感，落寞，不解，甚至愤恨，但是奇怪的是和这些不良情绪同时存在的还有希望，包容，喜悦。看似对立的情感像两颗大树一样都在爱情里共生，滋长，直到最后结为连理枝，相守迟暮。有的人不良情绪的树枝长的遮天蔽日，喜悦就只能沦为爱情的墓碑。

雨波和丽雯的爱情正在悄悄稳固的滋长，一场哭嫁的民俗婚礼过后，雨波被弄得一身脏兮兮，丽雯为雨波准备了自己用的浴盆和毛巾清洗一身的泥土，在当时条件艰苦的山村，这算是奢侈的待遇了。

这场矜持的青春爱情，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有几句打情骂俏的话。

故事的分水岭终于来了，雨波要走了，回到县城工作。分别有些悲凉和无奈，我想此时他们还意识不到，有些东西刻在心里，就永远也拿不掉了，即使天各一方。

雨波面对丽雯时早已鼻根酸涩，他舍不得，丽雯劝雨波考上大学就是为了回来蜗居深山吗？丽雯说了很多话，对雨波来说句句刀割，如此决绝。

雨波走之前和老田守着夜色对酌，老田悄悄找来了丽雯，两个人终于在分别时相拥哭泣。直到这时雨波才敢确定丽雯是爱着他的。

爱，还有力量吗

分别过后的十多年，丽雯似乎在躲着雨波，雨波也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一场牢狱生活过后，世界早已物是人非。我很喜欢野夫对出狱生活的描写，他说“似乎从此媚俗、拜金以及广泛的物质主义正如海潮倒灌。整个世界仿佛刚结束了一场战乱，几乎在任何两点之间都没有了一条完整的路。人们兴致勃勃地破坏着原有的一切，而耐心的等待着新的格局的崛起。”

此时的雨波面对时代巨变，显然是消沉的，野夫这样描述着“我绝望的梦见自己正一点一点地风化为一具干尸，在这个懵然撞见的巨变的时代面前薄如蝉翼，且轻若鸿毛。”

他就是在这样的消沉中再次见到了丽雯，这次见面是在同学聚会的酒桌上意外相遇，丽雯悄悄撕掉了雨波的火车票，换上了隔天的机票。

一个夜晚似乎浓缩了整整一个年代的悬忘、苦闷和放纵，久经干枯的生命重新被灌溉。

当二人走在故乡的街道上时，仿佛又回到了公母寨时的羞涩，激动和克制。经历过了世事沧桑，在雨波落难之时终于可以说出了压抑多年的表白。而在这么多年之后，仍不可两全，丽雯还是那个丽雯，即使不再年轻，不再是那个纯情的年代，丽雯说自己已经结婚了。她仍然希望雨波去焕发新的生命。

雨波终于像丽雯道出了半生的情愫，那些早已刻在心里的，永远也拿不掉了。

直到许多年后又再次见到丽雯，只是这一次却是丽雯的葬礼。得知消息那一刻，如雷轰顶，满地都是泪水。雨波直到这时才知道，当年在家乡与丽雯相遇时，她的丈夫已经因车祸去世了，丽雯还保留着学生时代雨波写下的情书，雨波此刻才恍然大悟。

丽雯的爱做的无声无息，可是对丽雯来说需要很大的力量才可以支撑自己与爱人的分别，对雨波来说丽雯对他的鼓励又是所有人都给不了的力量。

爱情到了我们这个年代还有力量吗，有时候我们被民政局的离婚数据吓怕了，有时候会被各种鸡汤文弄得疑神疑鬼，我们都在怀疑自己随着岁月变迁，已经没有了爱的能力了。

人很奇怪，年岁渐长，生理和心理都在变得简单。爱情的初心也其实很简单，所以是不是我们想错了，我们未来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我想起了电影《不二情书》中的一个场景。

爷爷奶奶是相守了七十多年的夫妻，没有结婚证，一辈子打打闹闹，爷爷脾气不好知识渊博，奶奶温柔贤惠目不识丁，他们大概一辈子没有说过温情的话语，没有年轻人所谓的甜甜蜜蜜、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爷爷最简朴的一段话却说得我泪流满面。

“老太婆，你这一辈子不爱动，没事就坐在椅子上织毛衣。身体啊，没我那么好。你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八成啊你会比我先走。那也挺好，你胆子小，又笨。我先走的话，家里那一大堆事你怎么处理。你又爱哭，留你一个人在那哭我不放心。老太婆啊，人死之前，有病，有痛，确实招人烦。不过你放心，你再烦，我也不会嫌你。我脾气不好，你要是到了那边，愿意的话，就等一等我。如果你不愿意，你就找一个脾气比我好的，我也答应。那咱俩就说好了，墓碑旁边我会空出一块，到时候把我的名字刻在你旁边，你看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