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的雨噼里啪啦敲打着整个夏天,没有人烟荒凉的操场中央,狂欢的人潮都已退去,靠近教学楼的大路两旁是一排樟树,孤独无言地伫立在夜色中。毕业季,已经快小学毕业的江寻抱着双膝躲在一块时常喜欢蹲坐的石头上,脸上是被拳头打成花脸的淤青。
住校这段日子小云冷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总是神出鬼没,恍然间就出现在江寻的怀里,或是躲在他的书包里,总之不会轻易被别人发现。只是今晚不一样,江寻正酣睡着,突然旁边床位的那个和江寻差不多矮的坏小子摸向他的屁股,还要伸向不可描述的地方,只是被窝里突然出现一排犀利洁白的牙齿,丝毫不打招呼的就伺候上去。
“啊”的一声惨叫,江寻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子,完了,这次逃不过一顿打了。二话没说,江寻拿起自己的黑色外套包裹着正闯祸咬人的小云冷就要冲出这个宿舍。可是有一座肉山已经挡住了门,那张混世魔王一样的脸洋溢着沾沾自得的笑和不可一世的嘲弄。江寻看到那张肥脸似乎胃部痉挛了一下,连忙把小云冷藏到身后。
“交出来,手里的东西,不然我就打到你哭为止。”说完,胖墩墩的张大胖(这是江寻为他起的恶称)就想夺取江寻手里的外套。
江寻绝望地拉扯,可他分明了解到自己抢不过张大胖,于是他畏畏缩缩地退到墙根,放弃了挣扎,认命似的靠着墙愤愤地盯着张大胖。
张大胖打开外套,提溜出小云冷,从没见过这种小动物的张大胖瞪大了眼睛,连忙用手去揉搓着小云冷的白白软软的身体,小云冷抗议威胁地哼唧哼唧着,却没有什么作用。
江寻怒不可支地大喊,“放开小云冷,不然……我就咬死你。”说完,一米四几的江寻冲向那个一米六几的张大胖,就好像是一只瘦弱的兔子卖力地奔向笨拙臃肿的野熊,结果可想而知。江寻倒在寝室粗糙的水泥地上,那件白色的衬衫上染上黑色的污渍,周围围观的室友嘻嘻哈哈的调笑着,无声的泪滴落,像是醡浆草被风雨飘摇后抖落的露珠,脆弱又很伤心。
“嗷呜”云冷突然冒出一声不同寻常的叫喊,随机那排牙齿毫不迟疑地咬向正憨憨直乐,犹自蹂躏它的张大胖。感知到剧烈疼痛的张大胖松开抓住小云冷的手,爆发出凶狠又洪亮的哭声,而云冷则叼着江寻的外套调到江寻的怀里,随即被江寻带出了寝室。
“小云冷,我不想留在学校了,学校里的老师像是雕塑,只会板着脸地教训人,同学好像是吵人的麻雀,总是叽叽喳喳吵得我脑仁疼,教室像一个闪着灯的白色南瓜囚牢,黑漆漆的洞口是他的嘴在恐怖地笑着。”江寻低低地倾诉着,双手轻柔地抚摸着小云冷身上柔软却凌乱的毛发。小云冷则是开心地扑着江寻的外套,转而用舌头轻轻舔舐着江寻被擦伤的手掌。
忽然江寻感知到有人向他靠近,难以言表的恐惧盘旋在江寻的心头,他把小云冷塞到怀里,外套的拉链拉上,警惕地盯着那一排樟树。
一阵风吹过,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樟树叶沙沙作响,清冷的灯光下,斑驳的树影无声地浮动着。江寻不知为何觉得有点恐怖,他有点想回寝室,可是又不敢回去面对被小云冷咬伤的张大胖,踟蹰间江寻迟疑着。
突然,背后有人拍了江寻一下,江寻凉了半边身子,僵硬了另一边身子。他不敢回头,假装没有人拍他的肩膀。
江寻紧张地哆嗦着身子,嘴角狠狠的抽搐着,浑身绷紧,随时准备迈开脚步就要跑。
“江寻,快回来吧,回去睡觉吧,张强睡觉了,他不会打你的。”江寻听到这个声音有点放心地回头了,这是他的旁边床的同学。
可是回过头的江寻深深后悔着,只见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子连着一只狗头,那张狗头还摇摇晃晃地好像刚接上去马上就要掉落一样,只剩些微丝丝连着脖颈。小云冷从怀里冒出头颅瞥了一眼,转而吓得把头缩了回去。
江寻毫不犹疑的往寝室奔去,都是幻觉,都是幻觉,我一定是做梦了,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做梦的言论并没有救得了江寻,因为在前方爬行着一颗熊身人头的怪物张牙舞爪地站在通向寝室的路上。
堵在路中央的江寻恐惧无比,他想大声叫喊,可好像喉咙不知为和发出不了声音,他想发足狂奔,可是力气好像被抽光了一样。无可奈何江寻突然害怕地瘫软在地上,绝望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个怪物。
冥冥中,有个声音响起,“交出来,把你怀里的东西交出来,就不吃你,不然你就会变得和我们一样。”江寻颤抖着,恐惧着,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怀里,摸到同样瑟瑟发抖的小云冷,忽而心间剧烈地震颤着。
恐惧一直笼罩在人们的内心最深处,从未缺席人们的成长,所以人的成长不过是一次次和恐惧的战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江寻突然高高地跃起,大喊了一句,“去你妈的!!!”而后抓住身后那个慢慢靠近的狗头人的狗头用了半辈子的力气狠狠地拽着那个湿漉漉,滑腻腻,沉重无比的狗头。
拽不动,身后那个熊身人头的怪物绕到了江寻的后边,一双强有力的熊爪就要抓向江寻的心脏。
千钧一发间,江寻无声地落了一滴泪,黑色的风从天穹吹起,把那滴泪吹到小云冷额间那块灰色的石头上,一道光迅疾闪过。江寻在生死之际那一刻看到一只巨大的白色的神兽额头间是一朵黑色的乌云,一双足以遮云蔽月的白色翅膀拍打着夜色轻松地就吹掉了那个狗头,一声清脆的鸣叫声把熊身人头的怪物吹到在地,接住已经瘫软了身子的江寻,云冷高傲地盯着那只狗头,警惕中带着一丝复杂。
事情还没有结束,那只狗头缓缓蠕动着,四周喷洒着难闻的黑色液体,腐蚀着水泥地面冒出一阵阵白烟,接着那具没有头颅的尸体被融化,接着是那只熊身人头的身体也被缓缓融化。
云冷没有坐等看着事态恶化的习惯,口中吐出一道白色的气流,缓缓地包裹着那个狗头,可是狗肉丢溜溜地旋转着竟来到江寻的头上,一个没落间钻进江寻的脑袋里。这一举动仿佛早就被云冷预料到了。
“江寻,饕餮要吃掉你的脑子,你好好想一些快乐的回忆,好好想一下,不要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云冷拍打着翅膀降落在操场中央的国旗杆上,江寻端坐在云冷的背上,头顶却在滚滚冒着青烟。
夜色依旧遮掩着学校的一切,空洞的教学楼在夏夜的静谧中沉默着,一男的角落里传来许许多多窃窃私语,诡秘着,无声的罪恶在脑海里预演着。江寻的脑海里冒出许许多多的景象,很多痛苦的回忆在脑海里盘旋,爷爷最后弥留的叹息,梦境中父亲被杀死的惨状,白色的丝线沾染黑红色的血啧,恍惚间那个人影好像是自己。母亲的头发纠结又迷乱地缠绕着,白色的茧内突然露出猩红的双眸。阴暗的角落里总有人不怀好意地指点着自己。
怎么那么多灰色的思想,怎么那么多阴暗情绪,漆黑的狗头贪婪而兴奋地咀嚼着。
黑暗中亮起的光?那是多么漫长的黑暗啊?好像要从过去久远到未来?“江寻,不要死,江寻睁开眼,看看我,我是你的云冷。不要忘记,你要回去爱我,再爱我一回,让我喜欢你,正如你喜欢我一样。”
熟悉的光?熟悉的温暖?熟悉的语言?是过去?还是未来?
总之很温暖,想那么多干什么?
“滚出我的脑袋。”江寻突然大喊,睁开了眼睛,结果发现那团黑气包裹着的狗头钻进云冷的脑袋里。于是云冷从高空跌落,眼看着背上的江寻也要死去。
云冷忽然用爪子一挥,把脑袋上的那朵黑云抠下来,轻轻地交到江寻的手上,然后吹出一口气息把江寻轻轻放在地面上。转而间她变成一只灰色的巨兽,翅膀也变成类似蝙蝠的样子,穿过无尽的黑暗,跌入最深的地府。
唔,饕餮最喜欢吃掉人的大脑,吞噬着孤独和恐怖的回忆。
她救了我,却不能自救。江寻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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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大圣扛着金箍棒望着还在空中静默漂浮盯着黑暗中孤独江寻的云朵,“这是十年前的他?”
“是,比起十年前,他好像没什么成长,连巨灵神那样的憨货都打不过。”
“是啊,比起五百年前的大圣,你现在也不过是那个和尚的保姆啊。”
“你说的可真……对。”大圣落寞的血红色眼眸无声地盯着那个蹲坐马路上的江寻。
“谁能想到流祸之始不是江寻就是你,你们两个注定有一个要被消灭,你是故意在最后唤醒他的吧?”
“毕竟你们两个心底里都是孤独的魔鬼啊?”
“那又如何,上次他替我挡刀,这次我替他流血。”
“其实饕餮也是比较可怜的怪物吧,体制里的东西哪有活的开心的,也只有它没心没肺长了张嘴才能撑这么多年。”
“可是它今天偏偏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嗯?”
“一颗喜欢别人温暖的心……这下这个傻子有苦头吃了。”大圣突然把金箍棒塞回到耳朵里,那只毛糙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头顶那顶白色的骨头做的箍,上边闪烁的光芒忽然在夜色中冒出彩色的光。“这下天庭要开始乱了哈哈哈,老孙突然很想打人。”
“是吗?那你去吧,我还要回去看看我家那位呢?巨灵神都打不过,怎么陪你去杀伐天下啊。”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家那位疯起来能把天捅成什么样?”
苏省云市某山下,气喘吁吁的巨灵神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手里的狼牙棒都快舞不动了,“孬货,就知道跑,胆子恁点小。”早已过二十的江寻则是摆摆自己的深绿色衬衫下摆,“唔,小云朵去哪了啊,都半年没见了。”
“这个夯货我应该打的过了吧,嘿嘿,大块头起来玩,你怎么就跑不动了?傻大粗,来啊,追我啊?追的上小爷,小爷给你叫爸爸。哈哈”
说完少年的步伐踏过遒劲笔直的松,飞过亭亭如盖的樟,在崎岖的山巅间奔跑飞走,飘逸的长发间一双眼睛目光灼灼且坚定无比。
嘿嘿,尘世中,谁帮你把孤独吞噬,把温暖和陪伴留给你?望君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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