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全面且严谨的调研，我找到了作品的创作方向。” “所以你画的是......一个人手持镰刀追杀一只拉屎的猴子？” 2020年1月中旬，我在伦敦艺术大学读研时的导师恰巧来北京当面试官，约我一起吃顿晚饭叙叙旧。结果因为参与面试的学生太多，他完全错过了饭点、晚上九点半才与我碰头。但毕竟难得一见，我们还是在附近餐厅点了壶菊花茶、聊了很久。或许是由于紧张的面试活动所带来的压力，他罕见地谈起了当面试官的心得。
他说：“我能大概凭两点看出来有谁参加过作品集课程的辅导，你听听有没有道理。一种是作品排版在一个特别长的横页面上（我想他指的是横向A4跨页），另一种是放很多莫名其妙的统计图表在调研里。”
“可是你知道，现在大家都说英国老师要在调研里看图表，否则就是不专业、甚至都不给安排面试的。”我提醒他。
“如你所说，”他尴尬地笑道，“但归根结底，我更想看点别的、而不是图表。”
他说的这件事情，让我联想到了很多营销号的文章，比如“这么说让托尼老师不敢怠慢”、“这么做让4S店有求必应”……内容大抵是教读者几句业内“黑话”来虚张声势，防止被店家欺生。可现实生活中并没多少人真敢这么干，因为现学的“专业”不禁细问、很快就会露馅，反倒把自己的愚蠢给坐实了，贻笑大方。
调研能力在研究生阶段确实重要，但调研并不仅限于数据统计式的定量研究（quantitative research），即使有数据也并不见得非要以饼状图或柱状图的形式呈现出来。但是，很多人似懂非懂地认为统计图表可以直接与专业素养划上等号、是艺术设计作品集里的“黑话”：“放这几个图表，面试官给你秒发offer！” 学会了做表的技术，自己作品的专业性似乎一下就得到了提升——起码是在外行人眼里。
“内行能轻易识破虚张声势”与“没有图表不给安排面试”的现象无疑是矛盾且耐人寻味的。当认为“图表=专业”的外行人多了以后，他们便掌握了话语权，使得被曲解的知识成为主流。即使你的作品根本就不需要表格的出现（比如宠物离世给了你创作灵感），为了获得专业主流的认可，你也不得不敷衍地硬凑几个看似有意义的表格证明你创作的正当性（比如中国人均宠物的数据分析、宠物平均年龄的数据分析等）——这常常造成调研数据与实际作品脱节的现象。但由于正规的创作思路是“先研究、再解决”，面试官在点评时不可能说“你的作品不错、但调研补得不好”，而永远是“你开始调研得不错、但作品没有在调研的基础上深化”。在外行眼里，这反而更加印证了图表之于专业的重要性，而不会认为是虚张声势的报应。
“今天让我印象最深的学生，是一个即不会排版、也没用图表的女孩。我问她创意从哪来的时候，她从文件夹里翻出了好多张涂鸦，绘声绘色地给我讲……”
“很好奇她是怎么被安排上面试的？”我问道。
“因为负责安排面试的一位招生老师知道我会喜欢这类的。”
“那你最后录取她了吗？”
“并没有。”他继续尴尬地笑道，“她很有感染力，但我想她还没有做好专业学习的准备。”
我俩在这件事上笑了很久，笑点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人懂，但对那位被拒的女孩来讲无疑是充满讽刺的。不知她在经历过这次令人印象深刻的失败后，是否也会考虑在排版和调研上多下些工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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