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

小红和李明走在万达广场的西南角上，李明看见两个矿泉水瓶，对小红说，“你以后出门带个包，把这些东西捡回家去卖钱。”

小红看了看瓶子，摇摇头说，“不。把机会留给老头老太太们吧。”

他俩早晨走路的时候，经常遇到的那个牵着小狗的老太太，近段时间，开始一手牵着小狗，一手拉着小推车，在街上的垃圾箱，捡拾可以回收的废品。

李明认为，小红不做是因为拉不下脸面，小红认为做这个是浪费时间：捡这个浪费时间，卖同样浪费时间，虽然可以得到金钱，但用时间换这点儿金钱，不值得。

小红说李明，“你别一门心思想着让我干这干那，咱家里的生活垃圾，一百次，你丢过两次没有？”

李明笑着“无理夺三分”，“我这是把自己宝贵的锻炼机会送给你，你别不识好歹！”

“你看，不上班想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容易吗？老有人惦记你的空闲时间，想去安排你的生活。”小红生气地想。

李明接着又说，“也不知咱二姐家麦子打完了没有，要不然你去帮两天忙。”小红一听勃然大怒，说，“门都没有！我没干过，干不了！”

小红生气的样子让李明接受不了，因为小红性格一向绵软。李明开始絮叨，絮叨的话没法记录，没啥内容。

李明这次是得意忘形了，开始胡乱安排小红的生活，小红特别讨厌李明对她的各种指指点点，多次反抗李明，俩人不欢而散。

从那以后，李明闭了口。闭了口，不等于不想。在他的认知里，小红身体好，刚五十岁，也算年轻，应该像他的姐姐们那样，出门打工赚点钱。

小红想得很通透。属于她的好日子，也就是这几年。不久后几年，儿子结婚生子，她必然面对带孩子和婆媳关系。将来在婆媳关系里沉浮，自己的儿子、老公，未必会帮自己。打铁还需自身硬，谁都靠不住，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这几年，她算是休养生息，一定得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不枉来人间一遭。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是时间。那些进医院，花大价钱治病的人，不就是用钱买时间吗？五十多岁的人，连这点儿事情都想不明白，真是奇怪。

至于手里有钱没钱，能考虑那么多吗？在将来，如果孩子年薪百万，咱挣的这一星半点儿，对他来说微乎其微；如果孩子没啥出路，父母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他的路，最终还是靠他自己去走。照顾好自己，将来不带累他就足够了。何况，一直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未必不出成绩，将来未必比做保洁阿姨挣得少。人找钱难，钱找人容易，若想拥有财富，必须让自己值得那些财富。让自己值钱，就得成长。看事情得看长远，才算是有智慧的人。小红想。

将来，在婆媳关系里，她必将使出浑身解数，做到最好。现在不去理会别人的断语，他们不是你，不是老天爷，他们决定不了你的人生。

比方说做饭。退休之前，她一直怵头进厨房，能避免就避免。现在，每天都在做，慢慢地就做好了。哪里有生而知之的事情？路都是走出来的。

小红有四个大姑姐。老大、老三身体都还好，老二和老四，身体上都有伤。

二姐很能干，种地、跑车、赶集、上店，一门心思过日子。二姐也很坚强，被三轮车子砸过腰，从架子上摔下来过，还是坚强地干着干那。二姐像一个小蚂蚁，在食物上爬上爬下，一点儿一点儿往家里运送食物。

四姐是另一种能干。有担当有心计有能力，为人也热情。原先是村里的妇女主任，不知道现在怎样了。她还是一名党员。这在小红的周围，已经很了不起了。

四姐腿脚不好，腰不好，早年是她老公打的。两人都属狗，谁也不服谁，论打架，哪个爷们会吃亏？四姐的身体，就是那个时候障下的。她老公去世之后，她又摔过几回，听李明讲，有一次是去拾秋。拾了那一点点东西，价值不抵吃的药、贴的膏药、还有受的伤，想想真是不值。

小红佩服姐姐们能干，但是若让她那样去生活，她绝对不会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道路，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人生轨道上走，看着挺近的，实际上非常遥远。

比如五个家庭的孩子，表兄弟五个，基本都是子承父业，走的路各不相同。孩子们的将来，说到底，就是五个家庭的将来。

小红有四个大姑姐。小红娘家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姐姐和弟媳都没有工作，用李明的话说，一辈子没挣过一分钱。

姐姐的身体不好。有一年因为孩子，和姐夫打了架。毒气未出，一直上火。后来吃药，上边的火气退了，腿上却寒了起来，大夏天也得穿秋裤。

姐姐不挣一分钱，一样理直气壮地和姐夫干仗，气大伤身，这是教训，值得借鉴。

弟媳在家带孩子。2022年过年的时候切了子宫。小红去看她的时候，弟媳躺在床上，很坦白地说，什么气也不值当得生，生气气出病来，受罪的是自己。弟媳管两个孩子的生活和学习，后来孩子大了，渐渐管不住，生好多气，身体生病了，弱了，慢慢就放手了。

小红从她们身上吸取教训，每每和李明口角，绝不肯往心里生气。在所有姊妹中，小红是唯一有工作正式退休的人，钱多钱少的无所谓，小红有生活来源，有生活来源就有了底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于小红的生活，李明渐渐地不再干涉。也是，她明明好好的，每天按部就班的、有滋有味的生活，没有闲，更没有闲出毛病，也没有无事生非，去“祸害”周围的人，这不挺好吗？

不过李明想，我看你到底走出一条怎样的路！

2023年12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