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回家,走到家门口,打怵进去,害怕父母在吵架。
冬天的时候,和弟弟一起在河里没膝的大雪壳里走啊走,雪很厚,可以很好玩,可是不好玩,就是彻骨的冷,因为父母在家吵架。
腊月二十三这天,父母一定会吵架。我和弟弟趴在炕上,脸埋着,一动不动,趴进炕席里去,就听不到看不到父母吵架了。
上中学,周一要去住校,母亲早早起来炖了一锅白菜,这当口,父母又吵架,我冲过母亲刚掀开锅盖的热气腾腾的灶台边,眼角扫过已经做好的饭菜,一句话不说,冲进漆黑的清晨里。弟弟陪我,我俩沿着河沿摸黑走到天发亮,回头才发现母亲刚刚反身回去,恍惚间,似乎在抹眼泪。
高中住校,有一天,母亲突然来看我,站在教室门口,老师叫我出来,母亲递给我她打的辣椒酱,嘱咐我好好学习,一定要考上大学。多年后我才知道,那天父母来镇上离婚,被父亲的朋友劝说,等孩子考上大学再离婚。
如今,我和弟弟的孩子都考上大学二三年了,他们还没离。
生活就像一只手,翻过手心儿就是手背儿。
母亲一跟我感慨,后悔没离婚时,我就说妈,你看,我和弟弟现在回家,一个亲爹一个亲妈,多好啊,你俩牺牲了,我俩幸福了。
父亲听广播里的广告,一定要买筋头巴脑罐头。一盒一两顿就吃了,还把又腻又咸的汤也喝了。那天我回娘家,一大早,和父母亲坐在炕头吃饭,我说,爸,你不能一口气吃这么多,会进医院的。父亲无动于衷。隔会儿,母亲也复述了一遍我的话,躬身在小炕桌上正埋头吃母亲做的粘豆包的父亲立刻抬起头,低声问:你咒我上医院么?
那一刻,父亲直瞪着母亲,声音微颤,痛心疾首。
母亲再不言语,低头接着吃粘豆包。
那一刻,晨光射到炕头上,把父母的白发,连同他们之间的爱恨纠缠,照的通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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