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如梦

金黄的阳光慵懒地将阳光投在青石板上，青石板上重重叠叠的树影随着一阵凉风吹来而摇动，那个男人的心却一片沉寂。那是一个身影落寞的男子，孤独地站在静安寺路192号公寓6楼65室外。他矗立门前，呆呆地望着这所他再熟悉不过的公寓，多希望再看到她俏丽的身影，哪怕是用冰冷的面孔对着他也好，可是她已经不在这里了。63室的妇人对他说:"胡先生，回去吧，张小姐六个月前就已经搬走了。"是啊。他的爱玲已经不在这里了。

  月色渐渐驱除了夕阳留下的光辉，夜幕笼罩着繁华的上海。失魂落魄的男人颓废地走在江边，他无暇理会这美丽的夜景，心里只想着他的爱玲会去哪呢?静安寺路赫德路口192号公寓6楼65室，多少次，他们在那里彻夜长谈，互相倾诉。他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那所公寓。离别时，她伏在他的肩上，哽咽一声他的名字:"兰成。"他起身离去，却不曾想这是永别。他写成《吾妻张爱玲》之后，她把他的所有书信寄回。她在信中写道:"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是我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再来寻我，即或寄信来，我亦是不看了。"他慌忙赶到上海，却是人去楼空。他又能怪谁呢，是他伤了她的一片心，负了他的一片情。他在街上寻着，觅着，多希望那曼丽的身影再次闯进他的视线内，一如当年闯进他的心。但是她已经离开了，离开地那样决绝，那样彻底。

  他是真的后悔了，后悔离开了她，后悔负了她。他望着江面上的月影，又想起她的音容笑貌。在他眼中，这座繁华的城市中到处都有她的影子，到处镌刻着她的文字，到处回荡着她的笑声，到处弥漫着她的气息。可是，他深爱的她留给他的，只是满满的回忆。

那个名振文坛，秀外慧中的才女，众人口中从不会跌倒的女子，却为他跌倒了。正如她笔下那个"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的那个姑娘，她也为爱情沦陷了。他们结缘于文字，第一次见面便畅谈了五个小时，茶水喝淡了一壶又一壶。分别前，他们并肩走在大西路上，梧桐树正在鼓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一点点滋长。之后，恋爱，结婚，一切都顺理成章。可是，时局动荡，世事难料，胡兰成辗转上海，认识了小周，从此背信于爱玲，之后又到了温州。她到温州寻她的丈夫，却得知，他已有了新的妻子。她在大雨中绝望离去，回到上海。几日之后他也回到上海，她不得不无奈地说:"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匆匆的一面，便是最后一面。

他仍望着江面上的月影，却不敢抬头看天上的明月。他本以为她是他窗前的那轮明月，他只要抬头 是时时能仰望见她的。如今看来，他终究是不能明白她的，她原本是极心高气傲的，却宁可重新回到尘埃之中，走进人海之中也不愿让他仰望了。

  他回忆着她明媚的笑脸，如那美丽的明月一般，对他而言，已是遥不可及，他不懂她的爱，她的爱因为至深，才选择放手。她说的"不爱"，只是因为看透了这场梦，不愿再委屈自己。多年之后，有人唱到:"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说你将要离去，我会迷失我自己，走入无边人海里。"她的心已经萎谢了，她走进茫茫人海之中，消失在他的世界里，留给他一生的牵挂。

  他随后离开了上海，离开了这座他们结缘的城市，离开了这座美如油画、承载着太多记忆的城市。他对爱玲，也对自己写道:"梦醒来，我身在忘川，立在属于我的那块三生石旁，三生石上只有爱玲的名字，可是我看不到爱玲你在哪儿，原是今生今世已惘然，山河岁月空惆怅，而我，终将是要等着你的。"这一切的一切都如梦一场，梦醒之后，只剩下身后的满地忧伤。

  佳人如梦，溯逢难回。有位佳人，宛在梦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