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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从前呢,大地上有三种人——仲人、智人和圣人。
仲人,相较于其他人种有着压倒性的绝对数量。
起初在仲人的历史里,是没有智人的。不过在仲人的艺术品里,圣人倒是屡见不鲜,他们被艺术家赋予了浪漫主义色彩,流芳百世。
其实大多数仲人都知道,他们的兴起是因为文化引领了文明。他们又不知道,如今文明掌控着文化。
在仲人的世界观里,是有国家、阶级、肤色之分的,人和人的区别之大堪比不同物种。
然而很多人并不在乎,因为无论再怎么苦难,只要大多数人的命运相似,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仲人是惧怕孤独的,需要与其他人保持一致。
他们成天挥舞着铁铲,集体喊着“劳动光荣”的口号,奋斗在阴暗肮脏的角落里。因为这份荣誉感,即使他们承受了满满一天的疲惫与怨气,也会小心翼翼地打包回家,慷慨地赠与老婆孩子。
为了显得他们很有文艺,他们称自己为“舞铲者”。并坚信勇于面对苦难,是种高贵的精神。
舞铲者是不用吃饭的,不是某种意义上的,而是绝对意义上的。
他们认为仲人已经从靠进食才能生存的原始时代进化过来了。他们是最先进的文明人,如果有人吃饭,那他就是大逆不道!是要上绞刑架的。
他们的精神食粮无比富裕,恰好这种精神食粮可以具现化。从他们出生那一刻起,就要被强制穿上衣服,衣服很快就会跟婴儿的肉体长在了一起,并伴随其一生。不穿衣服的人是没有灵魂的,衣服是文明进步的产物,象征着这个新时代。
衣服的材质当然也是特殊的,大多数家庭都会选择一种用无芝做的衣服,因为便宜又实惠。穿上后肚皮上会有“道德”两颗大字,看上去很充门面。
这种东西极为智能先进,可是说是仲人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只要穿戴者做了对的事,就会使肚皮胀大,饱腹感十足;反之肚皮就会剧烈塌锁,使穿戴者饥饿难耐。
至于对错,取决于全体仲人的道德伦理。而且只要穿上去,就再也无法脱下,安全极了!
舞铲者认为,他们是社会的主体,所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至于为什么,“主体”这种唯一不可替代性就是证据。
每个国家的公共信息都出奇地一致,歌颂当权者丰功伟绩,唾骂前朝者龌蹉奢靡。又迥异离奇,含蓄地暗示他国昏暗,证据却含糊不清,像是故作娇羞的妓女,欲拒还迎。
舞铲者的想象力很丰富,自然不会放过这一点。
在安逸的日子里,他们需要一个对象,来实现自身价值。然后群起攻之,顺便秀一秀发达的肌肉。
攻击这个对象的借口也有很多,可以是国家、阶级、肤色或性别等。只要这个对象具备某个特性,那么就有罪。
届时他们会撕掉平庸的伪装,化身为道德思想家。其中不乏佼佼者,为了各种大义口诛笔伐。
他们批判的理由极为苛刻,每个人都手持放大镜,找出目标与大众任何的不同,这也表示了他们追求公正严谨。好在幸运的是,他们总能办到这一点。
他们的目的并不血腥,直到被唾弃者身败名裂即可,颇具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之风格。
至于是否真的有罪,反正大家团结一致,做同样的事,重在参与,总是没错的。
这道德赋予的饱腹感足以说明一切。
2
在仲人中,还有这么一小撮人,站在金字塔顶端——各行各业的领军人物,或是财富大亨,或是军政权者。
他们的先辈以道德白手起家,后来他们青出于蓝,发现道德可以不止是道德,加以润色还可以成为武器。
完了,还大骂前人暴殄天物。
相较于“舞铲者”,他们是不同的。虽然他们身着花里胡哨,比如善良、伟大、精忠等衣服,彼此间却没有区别对待。
这群人坐在富丽堂皇的城堡里谈笑甚欢,任凭外界电闪雷鸣。室内温馨祥和,连餐桌上的烛光都纹丝不动。
“先驱”。
“先驱”并不是他们个群体的称号,他们还不敢这样称自己。而是一个伟大计划。
他们倾尽所有的社会劳动成果,创造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去了那里人可以永生,而且应有尽有。他们精打细算,本着浪费可耻的精神,将最后一件资源——道德衣服的生命力作为运输动力。
他们称那个地方为天国,只需等这场糟糕的天气过去就可以。
一个先驱执行者站起身拉开窗帘,恋恋不舍地望着窗外远处恶劣天气下光荣劳动的舞铲者,端着酒杯的手颤抖了一下,懊恼自己忘了与家里的老狗道别。
3
有这样的一群人在电雨缠绕的山脉里艰难攀行……
他们大胆地称自己为“智人”,不过也仅限在自已人中。现在他们正远离仲人,在荒蛮的山岩陡壁寻找着什么。
智人跟舞铲者一样都是工作者,只是脱离了舞铲子。
智人的原生家庭也来源于舞铲者,但在各种机缘巧合下他们的衣服变异了。肚皮上的“道德”,突变成了“智慧”。
很不幸,智慧在仲人的文化里是贬义词,至少舞铲者是这么认为的。这个词语在字典里是撒旦的化身,有毁灭文明的能力。智慧在智人的肚子上二字是血红色的,在黑暗中还会发亮,一笔一画都锋芒毕露,蔑视着所有直视它的人。
所以为了太平盛世,大多数智人都被秘密处决了。
而物竞天择,活下来的智人进化出了一种叫尘沫的衣服。
尘沫这种衣服,本身无色无味,但会根据不同的环境而变换。就像蜥蜴一样,这是仅存智人的天然保护色。
断智先生就是智人的领导者。
他认为大多数仲人,尤其是那些舞铲者们的思维已经被囚禁在一个牢笼里,无论如何折腾,都永世不得超生。他更愿意称他们为“铲者”,这才是一个工具该有的名字。
断智先生原本非常憎恶舞铲者,可当知道了先驱计划时,又对他们产生了同情心。他知道一旦先驱计划成功,这些舞铲者将成为牺牲品。作为智人,他有义务拯救他们。
他必须打破现在的状态,让人们的思维从谎言中解放出来,然后团结起来。他尝试委婉地告诉他们真相,果然差点儿被团结起来的人们杀掉。
目前阻止先驱计划迫在眉睫,他只得把希望寄托在一个飘渺的传说。
乌托朗斯山是大地上最高的山,高到人们不知道她有多高。断志一行人也不过才刚翻过众山脉到她的腰部,就已经浸在云雾里了。
雷电在他们耳边噼里啪啦地尖叫,暴风雨混浊的呼啸声,时狼时虎。
断智先生拼命眯开眼向头顶望去,依然是耸入无际黑暗的峭壁,心里默念“我们别无选择。”
相传,在乌托朗斯山上住着永恒的圣人,他们无所不能、不老不死,有着世人无法想象的智慧和大爱。只要能登上山顶,就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4
当耀眼的光斑透过眼缝钻进神经里,断智先生才恢复了神智。他忘了是何时能看到太阳的,也不知道本能驱使他爬了多久。低头俯瞰,发现那团阴云已经远远被他们甩在了脚下,他才确信他们成功了。
可这时只剩他一个人了。
当他整理好疲惫,一个窈窕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断智先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准确的来说是这种人。
这是断智先生的第一印象“她没有衣服!”
女人金发碧眼,很是美丽,不过断志先生还是把目光停在那对雪白的乳房上再也无法移开,他从未见过女人的乳房。
在仲人的世界里,每个人都要穿着衣服,他偶尔好奇时,只能通过女人胸部的形状来揣测它的模样。
出于本能,他无比确信,眼前那对吹弹可破的肉球绝对是他朝思梦想的样子。他开始心跳加快、脸颊发热,一阵悸动,有什么罪恶的东西正蠢蠢欲动。
女人有些耐不住,强先一步走向断志面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想跟我交配吗?”
断智先生打了一个激灵,显然是被吓到了。
他觉得这真是太危险了,好在还没忘记此行目的,平静片刻后问道“不是的小姐,请问您是圣人吗?”
女人有些失望地回答“是的,我们是盛人部落。”
“你们?这么说不止你一个……”
断智先生发现不远的峭壁夹缝里,横七竖八躺着一群光溜溜的人,白的黑的黄的,四周插着把飞禽穿成串的长矛。
像是各色绳子胡搅蛮缠在了一坨。
断智先生突然感到恶心,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所熟知的伦理。
他开始绝望,原来这些所谓的圣人,不过是一群过着茹毛饮血且淫乱下作的原始动物罢了。
“我到底该如何拯救我的族人呢……”
断智先生垂头丧气地叹息着,准备接受现实。
女人从身后期待地喊着“把衣服脱掉就好了啊。”
断智先生赶紧溜走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一直在挑逗他,而且语气非常自信,好像他自己也是个淫乱的人。想到这里他感到愤怒,觉得被羞辱了。
5
雨稍小了些,哗啦声再也瞒不住断智先生的焦躁。
断智先生杀了人,他强行把一个小孩的衣服脱了。并非他有恋童癖,他只是想拯救这个小孩。
准确地说,并不是脱衣服本身造成了小孩的死亡。而是小孩看到自己被脱下的衣服,瞳孔突然放大,像是被吓死的。
显然这件事无比的罪恶,断智先生遭到整个仲人的通缉,舞铲者们放下了铲子,率先加入这个行列。
警方发出悬赏:捉拿断智者,肚胀三百两。
这次断智先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亲信出卖了。好处是一张天国的门票,作为智人,亲信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毕生都在破处道德的谎言,到最后却只有你把它当真了,真是个蠢货。”
这是亲信对于断智先生最后的评价。
在仲人的文明里,每场绞刑都得庄严隆重,在进行最终的处决前,需要让罪恶在阳光下暴晒,仪式感不可或缺。届时,每个人都有审判的权利,他们大可以掏出萝卜鸡蛋等祭品,尽情愉悦地招呼。
通往刑场的旅途很漫长,他看到一双双嫉恶如仇的眼睛。在以前,他会感到愤怒。现在已没什么可失去了,所以当他回应他们时,目光是怜悯的。
雨还没有停,人群的叫骂声更大了。他突然想到了一个顽皮的点子,他想发出声音,跟他们比比谁更大。
当他大声叫喊时,第一次发现,衣服早已捆住胸口,限制了他的肺活量。他想把衣服脱了,又发现衣服跟肉体已经完美地生长在了一起,若非伤筋动骨,怕是无法脱胎换骨。
于是他做了一件让众人惊掉下巴的举动,他双手拽着衣领,“咵”的一声……
浑身血色的他感到疑惑,眼看着脱下来的尘沫与空气发生化学反应,变成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物质,最后挥发。
他给这种物质取名为糥渃。
“他的身体好好看哦!”
安静的人群中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他试图寻找那个瘦小的身影,却只听到一记清脆的耳光。
他把一口气吸到极限闷在胸口,一种难以想象的充实感回荡在五脏六腑,他即将大声咆哮,告诉人们真相。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颗子弹迫不及待地从他的心脏钻出来。
他的意识开始消散,直到阴云中一丝光束射在他脸上,才把那口气呼了出来。
6
他感到脖子有些瘙痒,再次睁开眼睛,胸膛金色的发丝在跳舞。他发现自己赤身裸体,那个女人正俯在他身上。
“看来我还是没能拯救他们。”
“谁说的。”
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地平线。当耀眼的光斑透过眼缝钻进神经里,他才恢复了神智。他忘了是何时能看到太阳的,也不知道本能驱使他爬了多久。低头俯瞰,发现那团阴云已经远远被他甩在了脚下,他才确信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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