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

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

我有时也挺不明白的，人生路漫漫到底从何而起，而又会在哪个点消散于云雾？是如晓东般明白自己该去的地方，热血向前，无忧无虑，在问题面前，努力探寻，过一场认真而坚定的戏剧性人生；还是在无端的空气中，滞留或时走时停，认真留意每一个美好的瞬间，可能有时会不知取舍，但为了留住最美的曾经，而选择改变现在的自己，最后发现只是一场空，而自己不过是有着曾经的外壳，心早已面目全非。

晓东的坚定总是像我这样的平凡人所没有的，他的坚定，他的选择，总是那样自由。就像这犀利的寒风，好像分分钟，能给这软糯的年轻皮质留下口子，真是冷的那样不近人情。不知中已是大雪扑面的12月，不觉中已到了万物败落酝酿生机的冬季。

那时的晓东正生活在大旗飘飘的改革之年，那时的他又是那样蕴含大院文化的风华正茂。20出头的年纪，穿着傲气十足的棕色飞行皮夹克，高而瘦的身躯，眉宇间的正气。走在路上，也是堂堂正正，虽还带着不羁的戾气，但刚从部队退伍的他，因为挫折，也些许对于这世间事清楚明白了些。

他不比有些现代人，总喜欢在自己温暖的小窝取暖。他在家可是一分钟也呆不下去，你看，一下班的他，就潇洒地踏着黑色长毛内胆的军用大头皮鞋，还是那件棕色飞行皮夹克，游走于满是白雪的大街小巷。

对于一个未结婚的小伙子，在那个还未完全开放的年代里，兄弟家就是不回家的最好去处。但对于稚气的晓东来说，山哥可是他心目中，最够义气的良师益友，而那时的山哥，标准的个子眯起的细长眼睛藏着一丝不屑，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够帅。虽是平时看不惯就会因锄强扶弱而打抱不平，但他却有着“我看过的书压都压得死你。”的最文气而豪迈的口头禅。每次说到这，晓东总是微微一笑，眼珠转了转，好似走神，不知脑子又飞向了何处。

不知是看书太多，还是旁观者清，每件事在山哥那儿一说，不管是理性分析，还是推心置腹，都让晓东好是一顿痛快。而且每次都在这离家不远的街角小店，喝些小酒，聊着不切实际的生活，或发生，或还未发生。虽每次都是山哥请客，虽然那时论资排辈，晓东也确实没有不让山哥买单的理由，但年轻的晓东总觉得老让山哥买单那也不是一回事。

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

在这安静的冬夜里，两人又坐在小店靠窗的老位置。外面漂着细细小雪，密密间，在路灯下的昏黄光影中，雪花瓣瓣飘零，片片悠然而落，晶莹剔透，自由而洒脱。望着这景的晓东瞬时一种哀伤残于心头，好似一片雪花落在因喝酒而沸腾的血液里，一丝军梦萦绕在心头。

山哥看到有些落寞的晓东，似懂非懂间，他喝下一杯黄酒，“怎么？有什么不爽的事在心里，不如让我来给你分析分析？”山哥豪气地单刀直入。

晓东撅了撅嘴，皱了皱眉，说着，“山哥，你有没有一种总割舍不了的情怀呢？”

晓东的询问让在喝酒的山哥，停了下来，望了望窗边之景，而后温润的说道，“怎么没有，可有些事既然发生即已无路可退，只要没有做过后悔的不该做之事即可安神养性，随遇而安嘛。”

山哥的话总是迷迷中有他的道理，晓东坐在窗旁的老位子。望着这小雪的迷乱，瞬觉好似只有在灯光下，它们的身影才如此鲜明。而晓东才发现，自己的眼光又是如此狭隘。在山哥眼里，小雪是环境中这个季节的一部分，而晓东则是把小雪的自由与潇洒无限放大，只注重细节，所以无法看清事实的全部。他看着窗外，只见到的是，季节与季节的不同，没有真正的享受这个季节随遇而安的无奈。

在这一念快速地闪过后，晓东装模作样的说道，“是啊，这季是我最寒冷的开始，虽不懂什么是随遇而安，但我就是这季最傲骨的存在，只要没有后悔，我就有活着最大的资本，干杯！为我们还未老去的年轻与自由干杯！”

“干！”

两人竟在这漫入深夜的气息中，喝的是铮铮铁骨啊。那天在结账时，晓东答应山哥，下次发薪水时一定请山哥吃饭。那天两个的大男人，在小雪的密密麻麻中跑回到了家，小雪中的他们是那样稚气，可为何他们的话题又是那样没人懂。其实大家都年轻过，但每个人年轻的方式不同，在那个年代里根本没有什么娱乐的年代，大家都生活在单纯的人际关系网中，自然想法也有着脱离现在的不切实际。

但这些被现代人叫做梦的想法，反而成为了那代人活下去的动力与资本，其实年轻时的思考与对于某件事的坚定，才能铸造往后无数次的坚定。就像当时的晓东和山哥，一个是初露端倪的热血青年，一个则是经历风雨的无奈躲避者。虽性格不同，但这样热血与无奈的碰撞，或许他们都在别人的言语中寻找自己心灵上的不对称，得到以安慰。

不觉中又到发工资的好日子了，晓东穿着白大褂，在洋洋洒洒的领工资队伍后，心里考虑着这个星期六就能请山哥好好吃一顿了。外面依然下着雪，细小而无端的连绵不绝，白茫茫的一片，晓东是个浪漫之人，望着大雪，眼神温润而带着丝丝睡意。

对于晓东这样的动物，冬天就是该有在雪中因懒散而下垂的枝条，因温润而冬眠的小动物。虽对于晓东请客吃饭是一个报恩的关键时刻。但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还山哥的情，虽可能自己微薄的工资，请山哥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但那时的人情味就是那样足，足到一个善意的请客，也是一份真挚的人情。

“工资袋，你拿好。”晓东回过神来，拿过了工资袋，小心数了一下后，或许是友情的触动吧，眼角的笑纹显露出他的无比自豪。心想着，虽钱不算多，但请山哥那一定是搓搓有余了，想到他付账时，拿出钱的神奇模样，那真是嘴都抿了起来，憋着笑，而又故作镇定的，僵着脸，好似严肃，尴尬走在人烟稀少的回家路上。

“晓东，怎么这么开心啊？”一个熟悉的声音穿梭于耳边。

“我只是·······山哥，你怎么会在这？”一个螳臂当车，一下子把晓东拉回了现实。

“这不是刚下班，随便转转嘛，这不是遇见熟人嘛。”

“你说谁啊？”晓东单纯的问着山哥。

“你啊。”

“对对对，山哥，今天星期五，择日不如撞日，我又刚领了工资，我请到红房子西餐馆吃顿好的。”

“好啊！”就这样微笑的山哥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又开始了虚无缥缈的对答，晓东就像一个问题娃娃，问尽了一切所思所感，而山哥在说了一顿无端之言后，插着口袋停下了脚步。晓东则是手插在口袋，紧握着这热滚滚的可以还这人情的36块钱。这可是这个月的全部家当啊，生怕掉了，那可是发挥人情味的最大利器啊。

虽表情有些紧，但仔细的山哥，一眼便看透了晓东的想法。可山哥想笑不该笑的脸都勒出了一条条皱纹。于是他们在“各怀鬼胎”的相视一笑后，随着寒风的方向，进入了红房子西餐厅。

那时已是傍晚，随着他们走进了有些陈旧，但依然丰韵犹存的老建筑，与这寒风暂时和他们有了一个告别。不知是上天给足了晓东面子，还是一场恶作剧，晓东和山哥一进去就吓了一跳。一阵黑，只有明灭可见的烛光摇摇曳曳，每个台子一个蜡烛，四套餐具。

晓东选了个宽大的位子坐下，山哥则是大摇大摆的坐于对面，“拿菜单，点菜，服务员。”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女士走了过来，看着不了解事事的他们，微笑了起来，不知是灯光的干系，还是上天的一个提醒，她的笑在晓东眼里显得如此古怪与诡异。

晓东眨了眨眼睛刚一回神，她便说道，“今天是圣诞节，只有圣诞大餐供应。”

“那就来两份圣诞大餐吧。”晓东犹豫了一下豪气的说道。

“你确定是两份？”晓东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后那服务员便离去了。

菜一道道的上着，毕竟他们也没正式吃过圣诞大餐，每次都是一道菜吃完，又上了另一道。一道道吃到后面，可真是尴尬的难以下咽。再说这西餐不比中餐，他们吃的是动物油，那可是实打实的油腻啊。晓东和山哥，真是连说话的时间都被吃所占用了。此时的晓东，心里开始没底了，心里担心，自己的钱不够，却还要故作镇定。毕竟刚发工资嘛，这次晓东可是豁出去了，死命地吃完了最后第十六道菜。最后也真是可怜，买单在结账时只剩了2元，这时的晓东，虽心里绕了个底，但在最后残根菜碟中，僵硬的舔舐着他最后的尊严，勉强的笑了笑。

毕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但对于钱，晓东也不怎么在意，当然那也是他的洒脱吧。

在回家路上，山哥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里带着些许友好的嘲笑与关心。

“晓东，你这次请我吃完饭，这个月还有粮饷吗？”

晓东神秘的笑了起来，亮了亮嗓子，“没关系，一切尽在我掌握中。”

“哦？”

“我只要做一件小小的事就能来钱。”晓东神秘而奸诈的扬起了一个嘴角，接着说道，“反正我家老头子，要我谈恋爱，为了激励对此事没兴趣的小心脏。只要说去谈恋爱，就有10枚大洋。”

“哦，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有底气请我吃饭。”

山哥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而舌头还在剔着砍在牙缝里的菜渣，一只手够了过来握住晓东单薄的肩上，说道，“下次还是我请你吧。”

晓东心里暖洋洋的，有着一种被罩着的感觉，寒风冷冷心却暖暖，这或许就是朋友吧。那时的他们真是好到没话说，但有时这就是一句司空见惯的话语。

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

不觉中冬季已到了最寒的过年之时，商店的门口都挂起了最美的红灯笼，冷的让人直搓手。晓东的妈妈也买回了各色好吃好用的平时吃不着，用不到的装饰。但一到这时，也必是打扫屋子的吉时，晓东帮着妈妈，又是擦窗子，又是理东西的。

他趁着妈妈叫他买东西的空隙，溜了出来，妈妈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千万别又逃出去玩了，可他也真拿晓东这牛脾气，没办法，叫他不要去做的事他就要去做。

他神气而侥幸走在路上，穿着厚厚的军大衣，黑色灯芯绒布鞋与军用棉帽，似乎微甜于嘴。虽说是最冷之时，可他有些自由的神情，真像一只四处游荡的大公鸡，头上好似长了鸡冠，自觉高人一等。

看着那些爬上爬下的邻里们，神气的像到单位视察工作的领导，一个大问好，一个大招手的，反正我这种普通人可不了解这样做“领导”的心气。只知道那时的晓东，是自由的，但孤单的神情与寂寞的流露才发现他是在享受着青春留给他的斑驳光亮。

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

有时觉得晓东，像一颗来自外太空的陨石。在掉落地球之时，便包含这种种谬论的不属于地球的元素，或是埋在心里深处的宝石，总能给无聊的生活来一份来自外太空的味觉，似苦似辣，似甜似咸。

真是不了解他的脑子里想的到底又是什么，不知又会冒出何种奇谭谬论。山哥则不同，好似能看穿人的心，但他更喜欢，晓东给他提出种种奇怪问题，有时这样的问题也更是一种逃离现实的方式，而晓东的够义气，也使他觉得这小子不错，值得交。所以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小聚与所谓的思想碰撞。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山哥一阵对于晓东的思考。他正在忙活着过年，不情愿的扫着地。听这敲门声就明白一定又是晓东的来到，便一个大跨步打开门，一个灿烂的笑脸，照耀已然条条疤痕的心，山哥一个大回身，拿了件衣服，便和晓东匆匆离去。

不知是意外，还是故意，又正是饭点，他们又一次在傍晚来了这熟悉的老店。只是过年，他们贴上了喜庆的门联，还挂上了新年特有的红灯笼。他们熟门熟路，再次坐在了窗口的老位置。其实旁边也有两家相似的店，为何独他们这家生意好呢？那当然是他们了解年轻人的那点花花肠子，一聊就放不下，所以营业到晚上12点。自然这半夜的钱就是所谓的全面垄断。谁又会为顾客的一点小想法而不睡觉呢？毕竟那时收入也不差那一点。

那不是快过年了嘛，他们点了几个老菜，为了给过年增加几分热度，便还喊上几瓶好点的黄酒，似庆祝，似感怀。

“干！这可是快过年的好日子，为我们的好日子干杯。”

山哥虽豪爽中带着些许落寞，但他相信一句古话一醉解千愁。

那天看到过年还有些唉声叹气的山哥，虽不知如何是好，但为了兄弟的畅快淋漓，他也是一杯杯把这酒往嘴里灌。不知是酒量差，还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不仅晓东，喝的烂醉如泥，山哥也是迷迷糊糊的。

在结账后脸色通红的摇摇晃晃中，晓东开门的一瞬间，一阵冷风后，吹的他有些闷了，一松手脚一软跪在了门前身体前倾。此时，没有缓过来的晓东，又被刚开的门之回力，重重的撞了一下前额。嘣的一声只听见后脑勺大声的撞击地面的声音。

此时的晓东，轻轻的飘了起来，却无法动弹，看见自己的躯体死死地躺在地上抽搐，看着山哥在旁大力的叫着晓东，掐着晓东的人中，还叫店员打电话家救护车。而晓东的意识则越飞越高，想要呼喊，却好似一丝重物压于喉而无法发声。在半空中只能看见自己一动不动的躺着和因忙乱而聚集的人群，心则是忙乱后的平静，我是不是已死了，一阵害怕，一阵不舍之时，猛烈的摇晃，使晓东在靡靡中张开的双眼。

一阵刺眼的白光，一阵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使在病床上的晓东不知所措，再看看身边的山哥。无力的双手，有些摇晃的支持起了晓东高大而瘦弱的身体。

一句，“你是谁？”问的是山哥，哭笑不得。

再看看手上的点滴，还甚是一惊，“我这是怎么啦？”晓东在摇摇晃晃间，好似恢复记忆，“山哥？”晓东这才缓过神来，“我怎么还在医院里呢？”

“你这家伙，可算是醒了，可吓死哥们了，刚刚你喝醉酒撞在门上了。怎么叫都不醒，这不是着急嘛，我就叫店员打了120叫来了救护车。”

晓东如梦初醒般说着，“是吗？那·····那我这吊的是什么呀？”

晓东斜眼的问着，似乎有些紧张，“这可是对症的魔药啊。”山哥假意严肃的说着。

晓东心里一惊，慌忙拔下了针头，血一下了就流了出来。再看看山哥，那可是笑的前仰后翻，然后说道，“这你也信。不过真是把我吓了一大跳啊。”

晓东这才正常了起来，擦了擦血，双手在胸前盘了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前突然飘过梦中的自己，飘在空中，心想一定是有蹊跷啊，可好好查查这所谓梦的缘由，说不定能让我展开人生的新篇章。想到这儿，神气的晓东便下了病床，寻着自己的宝贝鞋子，那可是部队大院孩子们的标配——老北京布鞋。

“你的另一只鞋，大概在抢救室吧。”山哥笑着说道。

在拿到鞋与病例后，晓东和山哥便离开了医院，晓东想看看自己这是怎么了，便翻开了病例，两个“熏酒”二字。看的晓东甚是一缕气愤在心头，一丝疑虑裹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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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想着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熏酒呢，虽当时的晓东没说什么，可日日夜夜的茶不思饭不想，晚一钻进被窝，就开始想，真是奇怪怎么会自己看到自己呢？在所谓的梦里，好似意识与躯壳的分离，又好似同体般的无法动弹。会是怎么一回事呢，偶然在新民晚报看到一则消息，“如若读懂《河图洛书》，不出门便可知天下事。”看到这句话。

晓东一惊，反复地说着，”“或许········或许······”

于是在当天便去买了《河图洛书》，匆匆茫茫便好似走进了华夏文化的源头。“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伏羲根据图书化作八卦，周文王依伏羲八卦出文王八卦，《周易》相传由孔子所注。是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理论根源，被誉为大道之言。历代诸子百家给其注译。”

晓东才疏学浅，只对其有了个概念了解，并只记住了一句话，“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从中学到了，阴阳五行之学说是理解医学，中医的一个关键点，曾经的《扁鹊三兄弟》之戏说与《皇帝内经》中，“不知己病治未病”的中医精髓理论不谋而合，似乎都与这《周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似乎这个答案还是不能使晓东的疑虑散去。在若干年后的夏日，他在新华书店看到了一本名叫《灵魂学》的书，作者哈莫罗夫博士。在书中提到，“人类的灵魂，存在于脑细胞内，被称为微管的结构。他指出人类的意识活动，是这些微管内量子引力效应的结果，这种理论被称之为协调客观还原理论。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流动，微管失去了他们的量子态，但微管内的量子信息并没有遭磨坏，也无法被破坏。离子离体后重新回到宇宙，如果患者重获新生，这种量子信息又会中回到微管，患者会说，我体验一次，濒死经历。如果没有苏醒患者便会死亡，这种量子的信息存在于体内。这就是一种灵魂的形式。”

夜里看着这书晓东，头上直冒冷汗，背后也湿了一大片，手中的烟卷，在靡靡已燃烧殆尽，一股烫感，随着烟丝的燃尽，蔓延于指间，染遍全身。

濒死体验——作者：李冰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