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梅

犹记去年花开好，有梅比邻新家。一冬数往探苞芽。点点胭脂豆，次第绽芳华。昨夜忽有春雪至，晨起去看梅花。花雪相映使人嗟。轻撷梅中雪，归来慢煮茶。——题记

新城发展广场东部有一弯梅林。所谓一弯，是一条弯弯的小道，夹道种植几十株梅花。因不是成片种植，所以沿小道走过，可以穿过每一棵树下，欣赏到每一枝疏影。去年初春，疫情中宅在家里，一次趁购物之机跑出城外放风，胡乱开车在空荡荡的路上，不知怎么走到了尚未交付的新家这里。比邻的广场边上，一树树梅花开得正艳。如此大好春光空付，突然有想流泪的冲动。然而那天并没有停留欣赏，每两天两个小时的外出时限不敢违反，只好匆匆掉转车头回去了。

搬来这里居住，正值隆冬。偶尔来广场散步，只在满目枯枝残叶的萧条里，迎着每天懒洋洋的太阳活动活动筋骨，水边看看蒲草的倒影，倒也可爱。

那天刚过冬至，眼看太阳早早斜下楼角，又要匆忙坠去。独自一人，趁着夕阳余晖，信步走出来，一抬头才发现身在梅林，心里便想着再有两个月，这梅花就该开了。目光无目标地扫过去，突然发现临近的枝上有一粒粒绿豆大小的花苞，虽然看上去整个枝条还是枯干的，但仔细去看，花苞的顶端已经有一点点泛红。啊！这真是令人欢喜。于是，我一树一树地寻过去，每一棵树上，每一根枝条上，满满地鼓着这样的花苞豆豆。这才冬至啊！我好奇地走遍整个广场，把这里的植物枝条一个个看过来，没有，它们只有干枯的枝条和枝条上一个个芽窝，谁都没有鼓出绿豆大小的苞，它们是在收敛精神，等待春天。只有梅花。“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才真的懂了！原来，她真的要用整整一个苦寒的冬天一刻不停地努力，争得早春的第一季开放。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去看梅花。早晨迎着太阳，看哪一个枝上又多了几个花苞；晚上下班回来，天黑了，也要从梅林走过，仿佛已闻到梅香。

慢慢的，花苞变的如黄豆般大小了，顶端的红色也稍稍鲜艳了一点。再过几天，有的枝上开始有一两个如小指端一样。可能是光照的缘故，但我更愿意是我顾念更多的原因，路灯下的两棵树尤其踊跃，春节刚过，远远看过去，已然晕红一片了。我欣喜地来到树下仔细观看，有几个骨朵已经迫不及待地轻启朱唇，微微露笑了，再过一天，已然绽开笑靥。

前几日连续的东风暖阳，才真正是催开梅花的功臣。先是一朵一朵，再就是一树一树地，开了，红艳艳的，真好看。近花楼台，又正好是寒假，我更是早报道，晚请安，午间还要再去观赏一番。晴好的时候，要下楼看梅花，仰起头，明蓝天幕上的老枝梅图，真美！月亮升起来，要下楼看梅花，“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朋友来了，要下楼看梅花，携手梅林，畅说心事，惬意；家务累了，要下楼看梅花，独自走在花下，“似共梅花语”。

这两天倒春寒来了，气温骤降。昨晚冷雨淅淅，我心里惦念梅花，不会还没有开全，就一场雨零落成泥了吧。今早睁开眼，忽觉窗外异常明亮。雪？我一骨碌爬起来，拉来窗帘，果然是白茫茫一片。梅花，雪，梅花雪，哈，多好的雪啊！一冬不来，只待梅花。

匆匆下楼，看起来还算不薄的雪褥，踩上去却是水了，气温太高，雪在迅速融化。一脚一滑地走向梅林，树上的雪还在，花还在，梅雪争春。诗里画里，我也在，真好！不想也不能用什么比喻去形容，没有这样的比喻。想起卢梅坡的诗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本没有谁比谁更美，只有合二为一才是绝佳。三位摄影的老师也寻着雪梅而来，选取各种角度拍照，我因带着红围巾，为衬托雪景被他们邀请做了景中人，很是乐意。还有一位年轻妈妈带着八九岁的女儿，也趁早前来。如此美景，一共男女老少六人共享，真是奢侈了。我们踏着雪水，一趟一趟走在梅林，真想把这一巨副雪梅图卷起来装入囊中。可惜不大会儿工夫，雪团融化，从树上粉粉落下来，梅花雪景，一忽儿便不见了。世间佳景，要么难寻，要么易逝，令人无奈。

宋时有林逋，鹤子梅妻，真是爱梅爱到的不食人间烟火。陆游却要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也足够痴迷。惭愧，我只能在这俗世红尘中，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在花好的季节，风里雪里，到梅林走走，或者折一两枝插入瓶中，夜读时侧目看上一眼，足以慰我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