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知方法论004丨“虚幻”的快乐，还是“真实”的乏味？

认知方法论004丨“虚幻”的快乐，还是“真实”的乏味？

004丨“虚幻”的快乐，还是“真实”的乏味？

我们的感觉其实是一个产品，一个成品。换句话说，感觉是一个生产出来的东西，它有赖于一套完整的生产系统。

这一套生产系统有时候会出错，而它出错时，我们是不知道的，是它生产什么，我们就感知到什么。这就是我们通常会产生错觉、感觉误差和幻觉的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们得到了幻觉、错觉，我们还不知道。在这条生产线的尽头，没有一个产品检测线，没法判断什么是次品、什么是正品。

不同的人看上去都一样，而实际上，他们接受了不同感觉的产品。我们对这种差异和不同缺乏感知，所以，我们经常会觉得某些人不可思议、某些人这么认为简直是疯了——疯的人还不知道自己疯了。

下面，我们不妨从一些现实世界当中发生的事情说起。

一、袁世凯和《顺天时报》

对历史感兴趣的同学可能听说过《顺天时报》，它是清末民初的一张报纸。这个《顺天时报》之所以有名，是因为它曾经是只有一个读者的报纸。

目前，史学家对《顺天时报》这个史实还是有争议的。我们今天撇开它的真假，只把它作为一个能说明问题的案例假设来说。

话说在袁世凯称帝失败以后，据说他如梦初醒，称自己是被骗了，而整个骗局当中，最重要的道具就是《顺天时报》。

《顺天时报》本来是面向所有人发行的，但有人动手脚，做了一份给袁世凯量身定做的报纸，这个报纸的口号应该叫做“我关心的话题就是我的头条”。袁世凯每天就收到这么一份“今日头条”，上面全部是假新闻，是做这张报纸的人想让袁世凯相信的一些幻觉。

袁世凯每天读这张报纸，就发现报纸上原来有那么多的声音要求他称帝——他每天接受这种用系统化的手段制造出来的系统化的幻觉，慢慢也就相信了“原来我称帝是顺应民意啊！”

我们今天举《顺天时报》这个案例，是为了说明：我们既然知道了“感觉是一套生产系统的结果”，那么，这个系统可能并不是唯一的——第一，它有可能出差错；第二，也有可能还存在着另外一套可以置换的系统。

二、以结果为导向的幻觉制造系统

所谓的感觉，不过就是我们大脑当中发生的各种电子反应，就像是一个神经元的狂欢派对。那么，既然是各种的电子信号反应，是不是我们只要直接制造出各种电子信号，就能让大脑呈现出各种各样的反应了呢？

我前不久使用了一款新产品，是一个介乎于3D和虚拟技术之间的东西。当我把这个新产品戴在头上的时候，我的眼前就呈现出一座雪山，我就开始滑雪了。

我的眼前出现了真真切切的雪坡，我要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反应。后来，我看现场拍出来的照片的时候发现，有几个人一直在旁边扶着我。因为我当时东倒西歪，要不是他们扶着我，我可能就摔倒了。

尽管戴上这个眼镜的时候，我知道这不是真实的，但一身临其境，我就渐渐忘了这一点。

我们可以说那就是一个幻觉的，是以结果为导向的幻觉制造系统。

这种幻觉还仅仅是从视觉上对你进行干预，还有更直接更有深度的，比如穿过人皮肤的技术，能够制造更深的幻觉和错觉。

1. 盲视技术

简单地说，“盲视技术”就是直接刺激大脑里与视觉相关的部分，让盲人能够产生视觉。这个技术的终极状态，是让盲人借助技术看到这个世界。

它是怎么让盲人“看”到的？“盲视技术”不是通过盲人的眼睛让他们看到，而是通过技术后端的一套人工视觉系统。盲人戴上这个设备以后，这个视觉系统就开始运行，然后传输到大脑的相关区域，盲人朋友就能够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世界了。

从效果上说，“盲视技术”是让盲人又有了一双眼睛。但不是通过外科手术，而是通过电子技术，直达大脑，制造一个真真切切的幻觉。严格地说，“盲视技术”是一种虚拟技术，而所谓“虚拟”就是“事实上不是，效果上是”。事实上，它不是眼睛，但效果上，它就是眼睛。

“盲视技术”表明，我们的感觉其实是一个感觉的生产系统制造出来的。

2. 缸中大脑

我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电影里的男主人公是一个性无能者，但是他又乐于扮演一个非常强大的男人形象，于是就用了一些药物和技术，让他的女朋友感受到他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有一天，男主人公使用的致幻剂的有效时间出了问题，他的女朋友明白了真相：他原来只是借助于技术，制造了幻觉。这时候，我们的男主人公就说了一句听起来还有点儿哲理的话，他说：“你不必生气，效果是一样的。”

“效果是一样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既然我呈现给你的感觉（产品）是一样的，你就不要再追问这个生产系统是什么样的了。你所谓“真实的感觉”，也不过就是一个感觉生产系统制造出来的，我只不过是给你置换了一套生产系统而已。

看这个电影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概念——缸中大脑。这个概念的雏形是笛卡尔最早提出，后来的哲学家、科学家逐渐修正，最后提出了这么一个完整的概念。

什么是“缸中大脑”呢？我们可以想象一下：

一个人的脑袋在他睡觉的时候被割了下来，这时候，有一个装满了营养液的水缸，里面的营养液有一种神奇的功能，能够替代人身体的所有功能来供养这个大脑，使大脑能够正常运行。只要把各种插线和导管，插到这个泡在缸中的大脑上，上面的各种电子信号就会直接作用于这个大脑，大脑就能感受到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虽然那只是一个幻觉。但是，因为这个脑袋是在睡梦中被割掉的，所以它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跟身体分离了，它仍然活在原来的世界当中。

简单地说，这些电子信号是一种特殊的播放设备，可以想象成各种各样的光碟或者移动硬盘，上面记录了很多“色香味”等带有全息化的信息。而“缸中大脑”相当于一个显示器，它与这个播放设备相连接，设备里播放什么内容，大脑就呈现什么内容。

说白了，这个“缸中大脑”就是在看一种特殊的电影——3D的、虚拟现实的、增强现实的，加上各种感觉，比如嗅觉、触觉、味觉等等——“缸中大脑”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它生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

当然，“缸中大脑”是一种科幻，而且是五级科幻，目前在技术上还不能实现，但它具有一种可能性：从理论上，“缸中大脑”是成立的，并且，将来的技术是一步一步朝着它发展的。

3. 快乐箱

最后跟大家分享一种想象性的技术，这是哲学家们幻想出来的一种东西，目前来说是不现实的，但很能触发我们的思考，这种技术叫“快乐箱”。

所谓“快乐箱”其实跟“缸中大脑”是一回事，只不过它是更软性的一种“缸中大脑”。

“快乐箱”——“找到箱子就是找到快乐”。当你躺到这个箱子里，它会自动给你注射各种生理活动所需要的能量，更重要的是，它会给你的大脑里注入各种各样的刺激，让你感受到一个活色生香的世界。

据说在一堂美国大学的哲学课上，教授问“如果有这么一种技术存在，你是愿意过一种艰难而乏味的现实生活呢，还是愿意过一种简单快乐、虚幻但不自知的生活呢？”

在教授描述这个“快乐箱”的时候，很多人都很兴奋，但是当大家选择的时候，就开始犹豫了——很多人选择了“不”，因为尽管“快乐箱”那个结果好像很诱人，但他们还是愿意过一种现实的生活。